华檀很快明白了傅琛的意思，挑眉笑道：“这花氏倒是有几分能耐。”
“不止如此。”傅琛放下茶盏，余光瞥见了与王从安一起出面的花氏，“徐家原本是书香门第，徐氏的兄长在国子监任博士，虽算不上高官厚爵，但也是衣食无忧，直到花氏赎身离开，徐氏兄长受文字狱牵连，徐家家道中落，徐氏也只能背井离乡，嫁到闻家。”
夏国建国以来，文字狱极其少见，能让傅琛记住且拿出来说的，只有当年傅萧针对先帝而发动的文字狱，虽然最后因证据不足，没对还是太子的先帝产生影响，但单就这件事，也足见文字狱的可怕。
因为徐家就是在那时受到牵连的。
而徐家只不过是那件案子受牵连的众多人中的一个，犹如一滴毫不起眼的水花坠入洋洋大海，没有溅起丝毫波澜。
可这对闻重枝来说并不是好事。
“傅萧生性多疑，如果知道徐家与文字狱的关系，还会重用闻重枝吗？”华檀不由为他担心。
傅琛却老神在在，“从前或许不会，但现在傅萧极力想做一个明君，徐家在文字狱中起到的作用并不大，他不会吝啬于给徐家翻案的。”
再者，章水县连年大雨，这要是被抖出来，御史台少不得啰嗦几句，傅萧甚至得下一道罪己诏来平民意。
这些自然都是后话，傅琛也不必在意。
眼看王从安和花氏伏地做小，哄得闻重枝暂时放下进京告状的想法，傅琛和华檀也悄悄从酒楼离去，仿佛未曾来过。
进京告状急不得，须得先麻痹王从安，这一切都在闻重枝的计划之内，傅琛并未插手。
他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启禀王爷，洞穴里的那个人醒过来了，不过按照他所言，是有人将他关在洞穴里。卑职试探过，此人并非京城人士，也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暗卫的汇报让傅琛和华檀皆是一愣，谁也没想到千辛万苦找出来的线索，居然与虎符无关。
不过，傅琛又想起，“洞穴中还有另外一人，可追查到他的下落了？”
“回王爷，根据那人的说法，另外一人便是曾在街上出现过的怪人，不过那怪人至今未曾露面，卑职等也不敢轻易暴露行踪。”
傅琛挑眉，语气淡漠，“如此，这人显然只是他抛出来的探路石。”
暗卫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傅琛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据他所言，那怪人每隔三日会将他浑身骨骼卸下，就连吃饭也是卸了下巴塞进去的，为的便是防止他逃跑。不过两人之间并无恩怨，卑职猜测，其中或许还有其他隐情，若能利用此人将那怪人引出来，或许能得出结果。”
“不妥。”傅琛摇头，下意识的把玩光滑冰冷的茶盏。
华檀接过话茬，“若那人说的没错，显然这怪人不在意他的处境，只要他活着即可。我们还没从此人身上挖出全部线索，不会轻易杀了他，那怪人更不可能出现。”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不解，“既然他们之间无冤无仇，为何那怪人要将他关在洞穴里？”
傅琛挥退暗卫：“继续拷问，不必留情。”
待暗卫走了，傅琛皱眉，事情仿佛又走进了死胡同，若是不能将那怪人引出来，这人留在他们手上用处也不大。
就是不知如何才能将那人引出来。
他闭目养神，不久便感受到了华檀搭在额角的冰凉手指。
“不必担忧，总归人现在还活着，还在我们手上。那个怪人这么多年都没有杀了他，说明此人有很大价值，我们不妨深挖，或许挖的越深，就越能将那怪人引出来。”华檀如常安慰，渐渐理顺了傅琛的思路。
是的，这么多年都没杀了他，这人身上一定藏着秘密。
傅琛身边的暗卫手段高明，那个人在暗无天日的洞穴里住了这么多年，与世隔绝，又受尽痛苦折磨，早就快要疯掉了，稍一施加手段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吐露出来。
“此人名万三，是汴州水系上的水匪，卑职细问之下，此人竟与当年孙淳主谋的水匪案有关，不过他收到风声就逃了。逃到泗州时，落入那怪人手中。”
水匪？
这回华檀没在遮掩脸上的诧异，“他是怎么逃出去的？既然是水匪，莫非与那怪人的过去有关？”
若无深仇大恨，又何必将此人卸掉浑身骨骼，关在墓穴中。
华檀深觉疑点越来越大，绝不是寻常小事。
傅琛立刻着人加大追捕，如有必要，甚至可以暴露行踪。
就算兵行险招，他也要将此人抓到。
一个在水匪案中都没什么名号的人背着什么样的秘密能让人将他藏到现在？
就在傅琛加大追捕力度时，王从安和花氏也察觉到了县城里的暗潮汹涌。
两人心中埋藏着秘密，察觉到不对劲，顿时就紧张起来，尤其是王从安，简直是坐立难安。
“难不成是那位大人派人来杀人灭口了？”
他话音未落就被花氏打断，“闭上你的狗嘴！再让我听见这么不吉利的话，我跟你没完！”
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也拿不准，毕竟那位大人手能遮天，想要杀他们易如反掌。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咱们把闻重枝给放了，威胁到那位大人，所以他才想斩草除根？”王从安胆子小，自己吓自己就把自己吓得够呛了。
花氏心乱如麻，闻言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不会的不会的，咱们每年孝敬那么多银子上去，难不成都是白孝敬的？咱们见不着龙太子，那龙太子也未必能看得见咱们，咱们就是他脚下的蝼蚁，他哪有心思管这犄角旮旯的事？”
“那你说县里哪来这么多人？”王从安难得硬气一次，可问出的话却是花氏没法回答的。
过了半晌，她瑟瑟发抖道：“要不，咱们让闻重枝去告状，等他上了路，咱们再……”
花氏抬手放在脖子底下，轻轻一拉，用意再明显不过。
只要趁上面的人察觉他们捅了篓子之前，先把这篓子补上，等闻重枝死在半路，就再也没人知道他们的事了。
思前想后，王从安咬牙切齿，“就按你说的办，这一回决不能再出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