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只有一夜时间，暗卫调查的并不仔细，只知道曾发生过惨案，却不知更多细节。
华檀将那张纸烧掉，心里有些许犹豫，但还是像傅琛所说那样，决定等韩岩自己找上门来。
“八年前的扬州知府是谁？”坐在椅子上，华檀摆弄着桌上的小炭炉问道。
“八年前……”傅琛捏捏眉心，从记忆中翻找出八年前的扬州知府，“郑灵玉，此人八年前因破获扬州贪腐案得以升至户部侍郎。”
傅琛说着突然顿了下来，直到华檀催促他，他才从记忆中回神。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华檀见他神色不对，起身问道。
“八年前灭门案发生时，正是郑灵玉破获贪腐案的时候。后来郑灵玉凭借此案升至户部，但不到一年就病逝了。”
傅琛将自己察觉的不对劲说出来，就连华檀听着也察觉了其中的猫腻。
她的心中慢慢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能让韩岩对此案念念不忘，被灭门的应当不会是普通人吧？”
暗卫送来的信上没有写这么多，华檀决定从王大娘口中打听一些消息来。
次日，她换上件鹅黄小袄，下配一身鸦青色八裥裙，赶在王大娘的早茶店关门之前去买了早茶。
“呀，程家娘子怎么起的这么迟？再来慢一些，可就吃不到早茶了。”王大娘瞧见华檀，面上不由自主带上了一丝笑意。
“昨儿出去做生意，回来晚了。也是我们没估量好时间，差点就过宵禁了。”
华檀亦是笑脸相迎，拿了一笼蟹汤包，又用暖壶装了烫干丝，最后拾掇了小半笼五丁包，这才拎上东西和王大娘一起回家。
王大娘这边关了早茶店和华檀一同回家，听到这话不禁道：“说起宵禁，你们可得小心一些，听说那钦差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扬州城只会更严。”
听到这话，华檀觉得奇怪，“为何有钦差来就要戒严？我瞧扬州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没有什么波澜呀。”
“你才来几天，哪里知道从前的扬州是什么样子。”王大娘摇摇头，看着他的目光更加慈爱。
这下华檀来了兴致，更是邀请王大娘去自己家坐下闲聊。
王大娘也不客气，见傅琛人高马大，担心华檀买的那点东西吃不饱，便将家里的早茶都拿了来。
华檀沏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王大娘看着更是欣喜，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全说了。
“那是约莫七八年前的事了，当时京城里也来了个钦差，说是要调查贪腐的案子，那会儿扬州城还没戒严，晚上也是人声鼎沸，热闹的很嘞。结果一天深夜，那钦差被人杀了，还把尸体抛在了烟柳巷。那位钦差大人我们曾见过，模样周正，看上去是本分人，没想到也是个会去烟柳巷的。”
王大娘说着喝了口茶，拿手帕擦了擦嘴，继续道：“后来咱们郑大人抓到凶手，竟然是个扮成走街串巷货郎的商人，但是郑大人明察秋毫，一眼就看出不对劲，顺着那商人往下查，结果查出来他一家子身上背了几十条人命案！你猜这么着？那人从前竟然是个打家劫舍的！”
她说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足见当初多么精彩。
但华檀和傅琛不约而同地抓住了重点——“这家人最后怎么样了？”
“啊？哦，”王大娘拧着眉头想了想，最后一拍桌子道，“想起来了，这家人犯的事太大，最后被抄了家，一家人都被押到东菜市场砍了头，小孩都没放过呢。”
“我说这家人是真坏到骨子里了，他们到死还喊冤，你说说，他们要是冤枉，那些被他们杀了的人算什么？”
王大娘说得义愤填膺，让华檀好一阵安慰，又邀请王大娘留下来吃饭，被拒绝后才把人送回去。
关起门来，华檀看了眼食之无味的傅琛，心头懊悔不该把人接到家来的。
傅琛不习惯在外人面前吃东西，为了去买早茶，一早上没吃，一直挨到了现在，可听完那桩案子，傅琛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
只见傅琛三五口将五丁包吞下肚，便在没碰桌上的早茶一下，而是凝眸思索，“八年前来扬州查案的钦差姓林，那位林大人出身书香门第，众所周知的品行端正，更要紧的是，当初他之所以接这棘手的案子，是因为朝中有人传他好男风，傅萧有心惜才，才把这案子交给他，也算是让他来扬州，避避风头。”
一个好男风的人怎么可能去烟柳巷？
更让华檀诧异的是，王大娘并未提起八年前的灭门案，也就是说所谓的灭门案，极有可能就是指被郑灵玉杀了的那一家人。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看着满桌茶点，毫无胃口。
戒严的背后竟然暗藏这些往事。
那这一回的钦差来扬州又会落个什么样的下场？
忽然华檀想起韩岩说钦差是傅明仪，她难得笑出声，“上一个钦差惨死烟柳巷，傅萧怎么也不会把傅明仪派过来，那为何放出的消息是他呢？莫非他在扬州有仇人？”
“还有另一个可能，”傅琛的眉头松了开来，显然是被华檀的话提醒了，“这消息就是傅明仪放出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谁敢打着南康王的名号行事？
这下傅琛倒是不着急，“京城的信明日也该送到，届时就知道钦差是谁了。”
不过他们万万没想到，还没等到京城来的信，那位钦差就已经抵达扬州了。
街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又都被官兵拦在两旁，给那位钦差让出一条路来。
傅琛带着华檀出去凑热闹，二人在临街茶铺里坐下，视线随着众人的目光一同向城门探去，不一会儿变瞧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走来的官员。
这排场不可谓不大，但却不符合一个钦差的行事。
二人对视一眼，见马上的人越走越近，借着喝茶抬头望去，这一眼便让傅琛握紧了手。
等人走后他才道：“刑部侍郎周航，也是先帝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