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没等华檀回答，孙玉便抢先一步拒绝。
“冯大人公务繁忙，不必特意跑一趟，我会送王妃回府的。”孙玉变了变脸色，直冲冯楚安使眼色。
冯楚安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拗过孙玉，行礼退下。
人走后，帘子刚放下，华檀便笑问道：“冯大人和孙掌柜这是好事要近了？”
孙玉比华檀大上不少，却还是被她这番话说的脸色通红，捏着帕子挥了挥，道：“王妃说笑了，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和冯大人……不过是能说上几句话，没有别的事。”
华檀也没追问，挑了几幅绣品，让孙玉带人亲自护着，一同往王府去。
她和孙玉坐在马车里，隔去外头人的声音，华檀说话也自在许多。
她道：“冯大人心性聪慧，与你又是旧相识，若能成姻缘，不也是好事一桩吗？”
方才在绣庄里的羞赧已经退去，孙玉再对上华檀的调侃，脸色就正常许多。
她摇了摇头，“王妃有所不知，冯大人与我曾有婚约，可是当年同他上京的那位姑娘救了他，他便毁了婚约，要对那姑娘负责。我敬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不妨碍我与他有缘无份。”
或许曾经有旧情，可是这份感情随便复燃又能走多久？
孙玉面上带笑眼底，却不见半分喜悦。
她可以沉浸在与冯楚安暧昧的情愫中，但她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那份冲动。
冯楚安亦是如此。
错过就是错过，破镜重圆也是有裂痕存在的，骗得了旁人骗不了自己。
见她如此，华檀便没再多话。
不是每个人都需要男女之情的，至少她看得出来，对孙玉而言，男女之情也没有握在手中的东西来得要紧。
能有这样的掌柜是她华檀的福气。
马车里很快陷入一阵寂静，直到外头传来竹翡的声音，“王妃，天色暗沉，恐怕得加快速度，否则会弄湿绣品。”
按照华檀的品级，竹翡和竹青出行也是有马车的，绣品虽然放在马车里，但在外头毕竟不安全，竹翡放心不下，这才下马车来催促。
华檀掀开帘子一看，果然瞧见灰蒙蒙的一片路上，行人也都神色匆匆，店家将雨棚支了起来，行人拿起了伞，只等天上那一瓢大雨下下来。
“那就加快速度，先回王府。”华檀应了她的请示，让人加快了马车。
紧赶慢赶，一行人终于赶在雨下来之前到达王府。
可是华檀这边才刚站定，那边便传来轰隆一声巨雷，随即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灰蒙的天空，整个黔州都像是笼罩在巨兽阴影之下。
一旁孙玉替华檀拎着衣裙，看了看天，面露担忧，说话都带上了几分有气无力，“要下雨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孙玉这个土生土长的蜀地人的话，她话音刚落，天上的雨珠就如黄豆一般砸了下来，疾风骤雨连成雨幕，哗啦作响。
“蜀地常有这样的大雨吗？”华檀看出了孙玉的担忧，突然想起在来蜀地之前看过的那些书籍卷宗，上面就曾记载，蜀地每年都会遭受暴雨侵袭。
“这样的雨年年有。”孙玉说着叹了口气，似乎意犹未尽，但却再也不开口。
“竹翡，你先进去吩咐人煮些姜茶来，王爷回来了，送一些去书房。”华檀吩咐好下人该做的事，这才带孙玉前往霜白院。
早在天色变化之时，秦老爷子就已经告辞回家去了，走之前还提醒七娘把绣布收起来，七娘听话，这才没有淋湿绣布。
她这会儿回了霜白院，也看见了外头的瓢泼大雨。
从前在北方也曾见过下雨，可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雨，简直像天破了个窟窿，漫天洪水往下灌似的，似乎要把人间砸个坑出来，一点不留情。
不一会儿，水汽氤氲，分明才三月的天，七娘就已经感觉到了浑身黏腻。
听到下人禀报华檀和孙玉来访，她换了身单薄的衣裳便迎了出去。
“怎么穿的这般少？”华檀在外头吹了风，还有些冷，瞧见七娘身上的穿着讶异道。
“刚才一门心思刺绣，没注意身上出了汗，黏腻的很。”华七娘道。
孙玉赶紧劝说：“七娘不可贪凉，蜀地不比京城，地势低洼，环境潮湿，你这样容易受凉的。”
“雨才刚下来就是这样的天气，日后还怎么过呀。”七娘忍不住叹气，看向华檀眼中多了几分同情。
“所以蜀地人爱吃辣子，多吃些辣也能去去体内湿气。王妃和七娘都是京城人，初来乍到，恐怕不太习惯蜀地的潮湿环境，最好还是请个当地的大夫，将养着才好。”孙玉提醒道。
他们来的时候是冬天，天气寒冷，湿度倒是没那么大，可马上就是春天了，蜀地的春天可不比京城，一不小心是会得湿气的。
她说得这么严重，华檀不敢不听，立刻让竹翡下去办这事儿。
外头的雨哗啦啦从天上砸下来，屋檐下的人说话都得大点声，无奈之下，只好让人把门窗都关上，又把帘子放下来，这才拦了一些噪声。
听着依稀的水声，华檀道：“这样的天气，蜀地的水利能扛得住吗？”
“自是扛不住的。”孙玉老实摇头，“这些年光是兴修水利就投下去不少钱，可是钱不够，今年修的桥还没到明年就被雨水冲垮了，投进去也白投。可是这些钱该花也得花，若不然，百姓日子更不好过。所以熊大人每年都头疼这些事，不过今年有王爷和王妃在，熊大人应当会轻松一些。”
她指的是华檀每个月送往衙门的分红。
钱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华檀没想到蜀地的水利竟难到这种地步，可再一想，那些钱最后都进了李彤这样的官员口袋里，又不禁气得牙痒痒。
原本是想让孙玉来看看刺绣的，只可惜绣样和绣布都被锁在外院院落里，白让孙玉跑一趟，华檀过意不去，便留她下来吃饭，却被孙玉拒绝。
“这会儿好不容易雨小下来，得赶紧回去，要不然就得等到明天了。”孙玉是当地人，最了解天气，华檀也不好拦她，只好派人把她送回去。
刚把孙玉送走，傅琛就回了王府，身上的蓑衣已经湿了一片，就连里头的长袍也洇湿大半。
他将长袍交给下人抖落开来，进屋沐浴，换了身干爽的衣裳，才同华檀一起用饭。
坐在桌前，他道：“张江找我，说是手里头掌握了李彤贪污受贿的证据，估摸着也就这两日，他就该将证据送去京城了。”
可说话时，他的目光却落在了外头。
华檀同样担忧。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能把证据送出去，若是因为一场大雨道路难行，可就白费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