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同高检通过气，骆中寒第二日便找上华檀，同她细商益州兵马借调到黔州之事。
三万人不是小数目，哪怕骆中寒在益州说一不二，也不可能如此光明正大地让三万人马进驻黔州，所以二人只能另想法子，分批把人送到黔州来。
“王妃放心，益州兵马都督那边交给下官即可。不过这如何将兵马送进黔州，恐怕还得让王妃费心。”骆中寒道。
华檀让竹青下去添茶，只留竹翡在身边伺候，闻言道：“只要开放民间互市，那些人自然有办法进来。”
一旦民间通商，两州往来之人甚多，三万人皆可装作商户、车队出发。
骆中寒眉头一挑，夸赞道：“王妃妙计。”
“大人过奖。”华檀含笑，让人拿来一纸契约，“我从前在华家做生意习惯了契约，骆大人不会介意吧？”
有了这一纸契约，骆中寒想要毁约也不成。
“既然王妃不放心，下官签就是了。”骆中寒爽快地提笔，看也没看契约上的内容。
华檀勾唇浅笑，等他签完字才叩了叩桌面，“骆大人可以看一眼契约的内容。”
“下官信的过王妃。”骆中寒收起契约，起身拱手。
这态度令华檀满意至极，亲自将他送出门去。
高检就在王府外头候着，看见大人出来面带笑意，便松了口气。
等骆中寒上了马车，把契约掏出来，高检才惊讶道：“王妃这是害怕大人毁约？”
“王妃心有防备也是应当。”骆中寒将手里的契约展开，这才细细研读。
可读完他才发觉，这份契约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寻常。
契约上不但有益州与黔州商户互通的条约，竟然还有瑞王亲自训练兵马的内容。
也就是说，有这一纸契约在，哪怕益州兵马前往黔州被发觉，他骆中寒也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傅琛的头上，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握着这纸契约，骆中寒良久无言。
他本以为华檀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她还给自己留了退路。
而此时华檀还不知道自己在骆中寒眼中已经成了好人，她正让竹翡把自己方才同骆中寒签订的契约送到傅琛书房。
今日本是休沐，但傅琛召集府衙众人在书房议事，就连午膳都是在书房用的，并未出来。
而傅琛叫他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把傅萧谋杀先帝之事秉实相告。
闻重枝早已见识过傅萧和傅南的无耻，因此见怪不怪，而熊兴德和冯楚安等人更是这两个无耻之徒万恶行径的受害者。
其中兵马都督戚成孝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节衣缩食就是给这种人省下军饷，差点气得肺都炸了。
他所考虑之事也最现实，“上位不贤，下位不忠，此等昏庸无耻之人，早该打入地狱！可是黔州兵马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过六万，如何能动得了京师营？”
傅琛看向他，眼中不乏赞赏，“戚将军说的对，所以本王向益州借兵了。”
“骆中寒同意了？”熊兴德大为震惊。
这回没等傅琛说话，门外便传来竹翡敲门的声音，她将华檀和骆中寒签订的契约送上，这解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闻重枝的视线从竹翡脸上掠过，只是没能对上竹翡的眼神，让他心中闪过一抹惋惜。
他看了一眼契约，对傅琛道：“有这纸契约在，益州与黔州也算绑在一根绳上了。而这纸契约还可以运用到凉州江州等地，只要他们愿意，同样可以让他们为王爷所用。”
傅琛笑意不减，“重枝所言甚是。此事急不得，一会儿重枝留下，将这份契约抄录纷发下去，留与尔等研究。今日就到此为止，散了吧。”
众人都看得出王爷是想见王妃了，便留下闻重枝，先行离去。
竹翡乖觉地跟在傅琛身后准备离开，却被傅琛叫住，一指闻重枝道：“带他去偏院抄录契约，何时抄完，你再来禀报。”
竹翡垂首称是，倒是闻重枝看出傅琛的意思，脸颊微红。
摆脱了华檀的丫鬟，傅琛心情甚好，直奔主院寻人，果然在华檀的东书房里见到她。
“檀儿！”他大步上前，却见华檀在抄写经书，不由笑容一滞，“檀儿抄这作甚？”
华檀气定神闲，神情飘渺，“到了该抄的时候便抄了。”
该抄的时候？
她这是要出家？
傅琛脸上的镇定逐渐龟裂，大步上前抢夺过她手里的紫竹狼毫，面容凝肃：“你有什么气冲我撒出来便是，何故说这种丧气话！日后不许再抄，否则我便将王府的佛经都烧了！”
“你……”华檀手里一空，正要发作，抬头见到傅琛这紧张的模样，忽而想起什么，敛唇道，“你以为我要出家？”
听她语气不对，傅琛心下一紧，没有答话。
见状，华檀知道他心虚，恶狠狠地夺过他手里的狼毫，继续抄写经书，头也不抬道：“马上便是祖父的忌日，我不能回京祭拜，只能抄一幅《地藏经》为祖父祈愿。若王爷连这都不许，那我才真该出家！”
傅琛心中思绪万千，却唯独没想过这是替已故的华老爷子抄的。
得知真相的这一刻，他猛然吃了个瘪，先是一阵尴尬，接着又心生愧疚。
“我竟将此事给忘了……”
“王爷日理万机，不必记挂这些小事。”华檀仍旧不抬头，一心二用地同他说话，“那纸契约已经给王爷送去了，现在益州已经答应调兵，王爷想好将那些兵卒安顿在何处了吗？”
见她不理会自己，傅琛的心更是沉入谷底。
想到自己没将华老爷子的忌日放在心上必定会惹来檀儿不满，试图解释，却无从开口，想要认错，可自己这几日任的错实在太多了，想必檀儿也听烦了。
如今听到华檀问话，他只能乖乖作答，“岷江下游有一处天河滩，可容纳五万兵马。不过那些兵马出行必有军眷相随，这些人不好安顿在天河滩，檀儿可知黔州城中有何处能安顿这些家眷？”
“不外乎是商铺里，军营后方。”华檀说完，停下笔，却见傅琛不知何时也拿了支笔在旁抄写。
她弯了弯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低头继续抄书。
穿堂风吹散酷热，也令华檀的心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