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刘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拜谁为师？”
“秦老爷子是教不了你们了，不过玲珑绣庄的大绣娘都得过秦老爷子的指点，让她们来教你们刺绣织锦，绰绰有余。”孙玉解释道。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她们怎么会离开呢！”刘婶兴奋的一拍掌，拎着裙摆就往外走，“我这就去告诉她们！”
孙玉一早就猜到刘婶会开心，但也没想到她能开心成这样。
不过想来也是。
这些人原本在益州时做的就是绣娘，只不过因为是军眷，要分心照顾家里，根本无人教她们刺绣，都是邻里之间互相教导学习，难得有人愿意教她们刺绣，还是秦老爷子的学生，就算能学上一点，等日后回益州，还能用这份手艺赚钱养活自己，一举两得。
不过有人愿意，也有人不愿意。
刘婶带过来的益州绣娘无不兴奋，可黔州的绣娘就有些不悦了。
她们找到方婶，又哀求方婶去找孙玉，方婶也是将她们当成自家孩子，不得已只好去找孙玉，把绣娘们心里头的问题问了出来。
“按理说川蜀之地都会蜀绣，就算针法有所不同，却也没有太大差别。可是玲珑绣庄的大绣娘学的是秦老爷子自己研究出来的独门针法，若是让益州人学去了怎么办？”
方婶虽然和那些益州的绣娘关系和谐，但远没有大方到要把自己的看家本领交出去的道理。
玲珑绣庄能在天下出名，全是因为秦老爷子的那幅天光云影，让别人学会了针法，万一教会徒弟打师父，益州财大气粗，她们黔州哭都没地儿哭去。
方婶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孙玉却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也有秦老爷子和王妃的意思。你们只管放心，王妃做的决定，不会有错。”
孙玉没有同她们解释这么做的原因，因为自己也不觉得把这样的针法传出去是件好事，可是华檀坚持这么做，就连秦老爷子似乎也知道些什么，并未阻拦。
孙玉思来想去，却仍旧没有想透其中的道理，可她觉得自己只是个商人，既然不懂，那就听话。
而另一边，秦漫娘得知秦老爷子答应把他和七娘联手研究出来的针法交给益州的绣娘，也是大为震惊，忍不住找上门去。
秦老爷子似乎早知道漫娘会找来，抬手点了点她的脑袋，摇头道：“你这点小心眼子若是被旁人听去，怕是要嘲笑你小肚鸡肠了。”
“我是小气了些，可要是她们拜我为师也就罢了，如今他们也算不得您的徒弟，您怎么就把针法教给她们了？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日后她们回来益州，将针法发扬光大，您可没地儿哭！”
饶是秦漫娘那样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动了火。
秦老爷子仍旧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闻言也只是躺在摇椅上，翘着二郎腿，说话声音慢悠悠的。
“我为何要哭？现在天下皆知天光云影的针法是出自玲珑绣庄，出自我之手，之后就算有人用了这个针法，除非她自称是我的徒子徒孙，否则旁人只会说她偷师。一个人背上偷师的骂名，日后还能立足吗？”
这番话让秦漫娘哑口无言。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秦漫娘总觉得哪里不对。
秦老爷子也想到了秦漫娘的疑惑——即便如此解释，若是赚不到钱，对他和玲珑绣庄而言都是亏的。
可当初华檀找到他时，解释的不止方才那番话。
秦老爷子仍旧记得华檀的原话。
她说：“您和七娘这样的刺绣大家都研究了这么久，才将针法熟练掌握，何况是那些绣娘？就算她们天赋异禀，一年半载就能学会，可是谁知道一年半载之后，这天下又是什么样的情形呢？到时候离开黔州能不能活命都不知道，就算会这针法，又有何用？”
那一刻自己内心的激荡，秦老爷子至今还难以忘怀。
数十年的经验让他清楚地知道华檀接下来要做什么，而玲珑绣庄就是华檀在蜀州建立的根基。
只要华檀和瑞王无碍，黔州就算再穷，也是蜀地的老大，无人能撼动黔州的位置。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意那些虚名？
就像华檀说的，至少这一年半载，她们都得在黔州挣钱，一年半载之后，谁会知道天地是何模样？
指不定到时候真变了天，那秦家作为华檀的亲信，他就更不需要担心会有人越过自己了。
堵住了秦老爷子的嘴，其他人就无需华檀担心，更别说当这消息私下流传之时，益州的人对这位王妃可谓交口称赞。
那些赞美之词就连竹青说出来都有脸红心跳。
“什么天妃下凡，仙女临世，夸的奴婢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竹青一边给华檀打理衣裳，一边笑道。
“还有你说不出来的话呢？”华檀望着铜镜里的竹青笑道，“看来这些人夸的实在太过了。”
“檀儿做的这些事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救命稻草，他们自然要把你当做神明供奉起来。”傅琛从外头走进来，满面春风。
华檀早就透过铜镜看见了从外头走来的傅琛，等竹青整理好衣裳，她转身问道：“清早便这么高兴，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对我们而言的确是好消息，不过对天下百姓而言却是个坏消息。”傅琛收敛笑容，挥挥手示意竹青和竹翡退下，自己接过竹翡手里的发钗，沿着华檀乌黑细密的发缝簪进去。
他没有多说，但华檀已经嗅到了不同寻常，“可是外面乱了？”
傅琛默认。
“对天下百姓而言，这的确不是个好消息。”华檀苦笑一声，“说到底这是怪我，但若不这么做，日后那些百姓会受更多的苦。”
“所以我还笑得出来。”傅琛伸手抵在她的唇角，往上戳了戳，“你虽然有私心，但长痛不如短痛，不出两年，那些百姓定能明白你的苦心。”
“我要他们明白作甚？”华檀摇头，“我的确是私心多于大义，那是因为我坚信，王爷会是明君。”
她看向傅琛，目光坚定。
傅琛握起她的双手，语气郑重：“檀儿放心，这天下一定会落到最适合他的主人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