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不是想让你死,这反而让你如了愿,不是吗?”他顿了一下,“这种蛊,最可怕的不是会让人死,而是死的过程极其痛苦可怕,子蛊躁动,会钻进中蛊者的心脏进行啃噬,会使中蛊之人的皮肤一层层、一片片的剥落,直到见骨见血也不停息,还会让你的静脉寸寸断裂,九日之后,中蛊之人死时,都留不下一具全尸。没有人能经受得住这种痛苦的,而且我如果死了,我体内的母蛊也会跟着死,那你体内的子蛊就会立刻躁动,都不需要九日。”
听谢凛说完后,夕辞心中依然十分平静,她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看淡浮云,谢凛这所谓的蛊毒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哪怕她死无全尸,依然要取他狗命。
于是她面无表情,冷冷开口:“现在蛊已种完,你的目的已达成,可以滚出去了吧?”
谢凛虽心中微有些讶异她对自己所说的竟能做到无动于衷,但又一想该是让她尝一次会有多难受,她大抵才会害怕。
捱过这个心思,他又笑道:“那我怎能走?除了这件事,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夕辞微皱眉头,略带防备地看着他。
然而她再防备也没用,谢凛从自己袖中掏出一包纸片,打开来,捏出里面一粒褐色药丸,直接倾身过去,一把掐住夕辞的下巴,强逼她将那药吞了进去。
夕辞怒火中烧,不知他这又是要玩哪一出,连呛几声也没将药吐出来,便愤怒地推了单膝支在她床上谢凛倒肩膀一下“你又要做什么?你又给我吃了什么?”
然这句话一说完,她就突然头晕目眩起来,若不是一只手立刻撑在了床上,她就要倒下去。
她的力气也如同流沙一样,飞快得从她的身体中流失,如同中了巫术一般。
尽管意识模糊,头脑不清晰,但是她知道自己没有昏迷。她一直是清醒的,只是说不了话,连手抬起来都费力。
她想起沈颜被谢凛带走的那日,她回来的时候,好似也是这样,像是没有意识,可偏偏又是清醒的。
在朦胧的意识中,她感觉谢凛轻蔑而故作和煦的目光,听到他温和干燥的嗓音响起冰冷的语言:“颜儿你忘了吗?今日是归宁之日,我们可是要到你爹娘府上拜望他们的,只是你……怎么又生病了呢。”
一只修长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的脸上,那指腹带着薄薄的一层茧,给她的感觉很清醒。
她并不清明的视线中,谢凛转身走开,喊了句什么,霓桑就走了进来。
紧接着,她也听不清霓桑说了什么,只感觉她在帮自己穿衣打扮,她费力地把自己搀扶到梳妆镜台前,梳了个发饰,还找来一块面纱,给自己戴上。
在谢凛再次进来之前,霓桑将夕辞的手绢塞进了她的衣袖中。
夕辞恍恍惚惚,被人带着往外走,送进了轿中,她在想,当初沈颜被谢凛带走的那一天,她在思索什么?是否心中充满了绝望,是否会因离家门越来越近,但是却无法求助而感到沮丧和挣扎?
她和谢凛同坐一顶轿中,她头靠着轿厢,谢凛端坐在她身旁,脊背挺直,穿着一件浅白色绘有墨林修竹的锦衣,衬得整个人面若冠玉,仪表堂堂,活脱脱文质儒雅,气质无双的贵公子。
他说:“宁夕辞,一会儿我们要去沈府,遇见沈颜的爹娘,你知道该怎么做,不要试图通过什么奇怪动作引起他们的注意,更不要让他们发现你其实不是沈颜,否则,我不会让你死,但会让你过得更难受。”
夕辞没回应,她不是不想回应,而是根本回应不了。
她知道谢凛带自己来是个冒险的举动,但是为了不让旁人起疑,他不得不这么做。可是,不是他光威胁了她,她就会放弃这次机会的,若是能让沈家伯父伯母知道了谢凛的真实面目,帮自己的人也算多了一些。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马车就停了下来。
谢凛扶着夕辞下了马车,霓桑就在外面等着,她帮着搀扶夕辞,扶她下马。
走到门口处,谢凛对守门的家丁道:“麻烦向府内通报一声,小婿携爱妻沈颜前来拜访岳父岳母。”
那家丁跑进去了,很快沈长丰带着他的妻子方珍朝门口这边来。
霓桑扶着夕辞站在谢凛对后面,夕辞脸上戴着面纱,这样看上去和沈颜几乎没有差别。
沈氏夫妇这些日子似乎没有睡好,两个人皆是脸色很差,像是出了什么事一样。
见到谢凛,沈长丰率先客气地笑笑,拱手道:“王爷今日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谢凛笑笑,道:“今日归宁,我随颜儿一同来拜望岳父岳母。”
谢凛虽心思谲诈,手段狠辣,但是逢场作戏的本事很高,这热情的样子,仿佛真把沈长丰当成了他的岳父。
他话一说完,就转身去扶夕辞,脸上也带上一抹忧色,对沈氏夫妇道:“大抵是那次落水害了病根,颜儿这身体总是反反复复的生病,大婚那日还无事,谁知今日上午一觉起来,和我说她又头昏脑胀,四肢无力。但归宁习俗不可破,便只好给她遮个面纱避下风寒,让她还是过来看望你们二老。”
沈氏夫妇在原地顿了一秒,方珍看了那只露出一双眼睛,却半垂着,毫无精神的样子的女子,忽然眼含热泪,道:“吾儿受苦了,这……怎么又病了呢……”
沈长丰道:“不如先让颜儿到她闺房中躺下休息吧?我见她这样子,定是病得不轻啊!”
谢凛神色未变,说:“岳父,这都不必了,今日过来,最多也只是吃顿饭就走了,倒也不必那么麻烦。我给颜儿看过郎中,郎中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手脚没力气,也不怎么有力气说话,其他不碍事的。”
虽说是自己的女婿,但毕竟又是个王爷,沈长丰自然不敢忤逆他,于是未在此事多言语,改了话题:“我们莫要在外面站着了,快请进堂屋,坐下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