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胜利还在纠结，把哪块贫田给改成建筑地方便点。
是的，从夏雨提出这个建议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拒绝。
身为生产队长，他自然希望生产队红红火火的。
贺胜利认真几分，“你想好了？这摊子要铺开，可不像你办糖坊那么轻松。”
他跟生产队的人打一辈子交道，那些人可都滑头。
另一方面，他还担心夏雨不能做这个主，办厂前期投资不可避免，麦家能愿意？
“这样，我去公社了解下集体办厂的一些手续，看能不能行，你也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等我消息怎么样？”
“没问题。”
夏雨笑着离开会议室，正巧后头扫盲班下课。
她追上去喊了声，“向红，明天要准备去县城报道，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前头麦向红停下脚步回头，“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就下山，能撵上下午的尾巴报上名。”
一旁沈明玉把这事给忘了，“那你今天还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麦向红笑着说：“我想去糖坊帮忙老叔也不让。”
懒根自从知道他打算继续上学，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让他去帮忙干活。
夏雨和他并肩，小少年半年的功夫，营养和锻炼一起上去，整个人看起来壮实不少，是个大小伙子了。
“明天叫我，我跟你们一起，顺便给我搭把手。”
向红想到工作间安置的麦芽糖，嗯了一声，“我妈送我，咱们三个应该能搬完。”
隔天清晨，天还未亮夏雨就被老太太叫起来。
“快起，向红那都收拾差不多了。”
夏雨看了眼窗户，还黑漆漆的。
老太太说：“这会下山能赶早一班去县里的车。”
夏雨明白了，三两下收拾好，回头见奶奶又进来。
“奶。”
“醒神了吧，给你这拿着。”老太太从棉袄的里口袋掏出几张卷再一起的钱，估摸着有二三十块递过来，“拿着。”
“？”夏雨觉得奇怪，没接，“奶你给我钱干嘛？我交糖就能拿到货款，回来得我给你。”
“让你拿着就拿着。”
躺在床上还在睡的麦穗翻个身，老太太声音压低一点，拉着夏雨站屋门口。
“我之前听老二媳妇说过，你脑袋瓜聪明适合学习，前几天向红回来也偷偷告诉我，他学校老师看好你，想让你去上学。”
夏雨看向奶奶，“我不是故意没说，就觉得……”还有半年得慢慢来。
哪知道老太太会错意，“不用说，我都明白，你不敢张口说是怕家里不同意，我跟你娘那人可不一样，你愿意学，家里供不起就算了，能供起那肯定要供。”
老太太攥着她的手，硬将钱塞进她手心握住，抬眸故意板起脸。
“你现在不仅是我孙媳妇，我拿你当孙女看，家里出个不爱学习的麦穗就够让我生气，你也想气我？”
夏雨站在原地没动。
老太太的手干燥温暖，攥得特别有力度。
在星际，夏雨是孤儿。
被资助后的全部重心就是学习，回馈资助人。
她做到了，最后甚至完成梦想，单打独斗成立了属于自己的研究中心。
关心她的人，在研究室成功那天，资助人倒是回头来关心过她，和现在感觉不太一样。
不会有那种热热的，让心脏不舒服的感觉。
更诡异的是她并不反感。
夏雨自己都没发现嘴角的笑，“那这钱是给我交学费的？”
“对，以后你跟向红一样，学费都从公款里头出，咱们全家养你们能行。”
“那我朝向红看齐，给奶考个大学生回来。”
“……其实你也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多认几个字都是好的。”
老太太不想打击人，她的认知还停留在夏雨一天学没上过。
“嫂子，你好没？”向红的声音从正屋传来。
老太太掀开门帘，“好了好了，赶紧去收拾上路吧。”
“哎！”
夏雨浑身是劲，为了不耽误时间，她和小婶商量打算从小道下山。
糖由她和小婶分着背，向红只管背他自己的被子和衣裳，分量都不轻。
刚出生产队，就撞见缩着脑袋夹着公文包的人，正一个人闷头往前走。
贺胜利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瞧见她们三个。
他主动打招呼，“哎，这是赶去县城。”
唐英杰点点头，“大队长这是要去公社？怎么起这么早。”
贺胜利含糊道，“有点事要紧，想赶公社开门第一个问，怕领导不在。”
说着说着，他朝向红伸出手，“小子，东西叔帮你背。”
“不麻烦……”
“别客气，你别再生叔气就行，来。”贺胜利直接拿走行李，轻轻松松背在背上，看起来比麦向红轻松的多。
麦向红看了眼亲娘，见对方摇了摇头，就没再争着要抢，接过嫂子帮他拎的书包。
路上倒是热闹。
贺胜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直没让场子冷下来，但凡外人看一眼，都不会觉得双方有过矛盾。
当然，贺胜利大多时候都是找向红说话，毕竟另外俩都是女同志。
直到接近目的地，唐英杰他们要帮夏雨送糖去供销社，贺胜利要去公社，双方才分道扬镳。
供销社那再见夏雨，自然是开心的，过年糖库早就空了。
清算的时候售货员换了个新人，手脚有点慢，磨磨蹭蹭的让她们没能赶上就近那一班车，在等就要靠近晌午了。
唐英杰说：“晌午那班车到地，再去学校肯定来不及报名。”
夏雨想了想，“没事，咱们自己开拖拉机去。”
公社通往县城的道，在没下雪那天就被清扫过，现在路面干干净净的。
夏雨让小婶在车站等等，不然背着行李来回走也麻烦。
她到农机站找到方师傅，对方直接带她去了条小道。
师公穿着蓝色的工装，双手背在身后，精神地站在路边，不远处大嫂坐在拖拉机上，就是她那辆。
“大嫂这么快就能上路？”
方正圆咳咳两声，神色有点怪异，“你大嫂天赋异禀。”
“？”
“理论、维修上的知识学起来是样样艰难，但是手一扶把头，拖拉机开的贼溜。”
“……”
大嫂还是个实践派。
夏雨笑了，老远就举起胳膊摆了摆，让大嫂和师公都看见她后才小跑过去。
“师公好！”
李香秀稳稳当当地把拖拉机停路边，“妹儿，你这时候是来送糖？”
“恩，顺便去县里边拿货，师公，大嫂这能请两天假吗？”
老叶哼哼，“干啥啥不行，请假第一名。”
说这么说，他教李香秀之前就知道她学车是为了进货，没怎么拦人。
“正好我也回县里，一起吧。”
夏雨瞧眼自己的手扶拖拉机，左右靠车门一边坐俩，行李塞中间能坐下。
“那师公开车。”她怕后头太颠。
“行。”老叶冲方正圆摆摆手，“你自己回去吧，你俩上车。”
老叶利索地坐在驾驶座上，哐当当地就扶着把头带人走了，留方正圆一个人站在原地吃一嘴烟屁股。
老手开车自然比夏雨稳当，比夏雨快。
夏雨感觉老旧的手扶拖拉机，被师公开出她星舰的拉风感。
比预计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到县城，到了后老叶把拖拉机还给夏雨。
“我还有事，自己行动，你们该干嘛干嘛吧。”
夏雨叫住他，“我们后天回去，要不要等您？”
“不用。”
唐英杰跳下拖拉机，看老爷子一个人孤单单的背影，“不是说在县城没落脚地吗？他自己一个人行动没事吧。”
在生产队这么长时间，论相处自然是唐英杰跟他交涉最多。
最开始换个药，都要耽误半小时。
夏雨不清楚，显然师公这态度问也问不出来。
“师公应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小婶，我把你和向红送到学校，先跟大嫂去进货，咱们晚上还是在之前住过的那家招待所见？”
“你不一起去学校看看，你那……”
“等货进完还得去粮站一趟，等忙完我就去问。”
夏雨将人拉到学校门口，次次来次次大门紧闭的县初小，总算是有一次开着门的。
以前见过的门卫大爷精神抖擞地站在小门那，盯着到校的学生进去，防着不怀好意的人偷溜进校。
拖拉机的到来也让不少人停步看过来，看拖拉机的眼睛都带着新奇，看从拖拉机下来的麦向红带着羡慕。
“婶，到了。”
唐英杰点点头，“你真不进去问问？”
夏雨回头，“要不然婶先帮我谈谈口风，今天肯定是去不了。”
“那边的，学校门口不准停拖拉机！”门卫大爷板着脸走过来，一脸不好惹的样子。
“就走就走！”夏雨赶紧把行李丢给向红，趁机跟小婶说：“我先走啦，我可不想被老大爷再训！”
门卫大爷走到时，拖拉机已经顺利起步离开。
他显然认识麦向红，简单警告了一下，“以后拖拉机别停校门口，拦路，赶紧带东西进去报名吧。”
不远处，刚奔着学校小跑而来的一个同学看过来，瞧见背着行李的人瞬间眼前一亮。
“麦向红同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