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嘴甜的，微生念有些不好意思。
尽管一再的在心里提醒自己，近黯还小，性子不定，日后不一定能修成正果，但是，这厮实在太会撩了，老阿姨根本受不住。
微生念笑着，假装不在意，继续往前走。
到处都是积雪，就算阳光明媚，感觉也并不温暖。
“姐姐，我要走了。”近黯说。
微生念顿住脚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荷包递给近黯：“一路顺风。”
近黯睁大双眼：“姐姐，你……”
——
时间回到前日晚上。
微生念晚饭吃多了麻辣水煮鱼，半夜肚子疼，从茅房出来之后，隐隐约约听到院墙外面有人说话，便打开了启世的扩音功能。
“世子，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去？”近德问。
近黯背靠在青石院墙上，抬头看着天。
其实，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天上的星星，看不见屋子里的人，但他就是感觉，这样，心里能有些安慰。
近德看近黯不说话，又接着说：“我已经按世子的吩咐，给衷心于王爷的几个部下都传了书，想来等我们回京都的时候，他们也该到了。”
“嗯。”近黯低低的应了一声。
懒洋洋，毫无斗志的模样，看得近德郁闷，声音也不由得提高：“那个女人到底是喂世子吃了什么迷魂药，竟然世子这般舍不得？连王爷和王妃的大仇，世子都不报了么？”
近黯看着天上萧索的星辰，只觉得内心也是萧索一片，轻声说：“德叔，你既奉我为主，那她以后就是你的主母，你该恭敬些，不要一口一个那个女人的。”
近德不以为然的努努嘴，小孩子过家家而已，偏生要说的这么正经。
近德低声应道：“遵命。”
近黯离开墙壁往门口走，说：“你先去准备着吧。”
近德急了，上一次问的时候，近黯也是这样回答，但是在近德看来，近黯分明不想离开，不由得追问道：“世子，那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回京都？”
近黯顿住脚步。
回家的门就在他面前，只需往前跨一步便能进去，但身后似乎有一只巨大的手拉扯着他，不让他往前走。
那只巨大的手，叫做仇恨。
近黯说：“相识一场，总该好好道个别。”
——
微生念将小荷包塞到近黯手里，说：“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姐姐”近黯接过荷包，打开里面是一叠折理整齐的银票，数一数，足足有五千贯。
这些钱，是微生念去年做生意的大半利润。
微生念说：“父母之仇背在身上，我知道你终归是要走的，我没什么别的能帮你，这些钱你拿着，待回去之后，你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要是手里的钱不够花，你就去京都赵老板的铺子里找他，我这边，也会事先知会他一声的。”
“姐姐”如有千金重，近黯握着荷包手轻轻颤抖。
微生念摸摸他的头，笑道：“你平日里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今天怎么磕巴了？”
近黯低下头，说：“我只是怕，姐姐有一天会后悔。”
微生念抬抬眉毛，说：“我为什么要后悔？”
近黯这一次，是回去报仇，无非两种结局。
输，死。
赢，一步登天。
至于近黯会不会飞黄腾达之后翻脸不认人，微生念不认为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近黯没回答。
微生念笑道：“你就当我是投资了一笔大生意，赔了，是我眼光不好，挣了，你可得连本带利的还给我。”
近黯将石凳上的残雪擦干，示意微生念坐下。
近黯说：“姐姐，你会做梦吗？就是那种，很离奇，但是很真实，醒来之后，一草一木都历历在目的那种梦？”
微生念说：“会啊。”
前世种种，对微生念而言，可不是如一场梦吗？
近黯说：“我也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我是宁王府的世子，爹娘死后，我与二房的人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最后，我输了，被他们打断双手双腿，关在地牢里，变成了一只生不如死的狗。”
“后来，我死了，再一睁眼，我却变成了一个八岁的孩子，我还是宁王府的世子，我的爹娘也还建在。”
若是面前有一杯水，微生念一定会喷出来。
什么玩意儿？
重生？
难怪这孩子，明明年纪不大，做起事情来，却比她还要老辣几分。
近黯继续说：“梦中种种，历历在目，我生怕重蹈覆辙，努力的筹谋着一切，想要改变，但我还是输了。”
“爹娘死后，我回忆起梦中种种，才发现，我最大的敌人，不是二房那群想要窃取的王位的小人，而是上面那位，有意让近家一族尽数消失。”
“我怕了，所以我选择了逃避，用一场大火假死，离开了王府。”
微生念不知道说什么好。
近黯重活一世，已经知道结局，却依然没能改变父母的结局，他若是回去，会不会还落到如前世一般的下场？
与君王博弈，其中凶险，无异于以卵击石。
微生念看了看近黯手里荷包，生出一种想要把钱抢回来，阻止他回去的念头，又硬生生压下来。
他已然知道结局，却还是决定了要回去，可见是放不下，也不甘心。
微生念说：“如果你这次回去，还是没能成功，记得在失败之前，再逃出来。”
近黯看向微生念，亮晶晶的眸子里氤氲着雾气，问：“回来找姐姐吗？”
“当然。”微生念尽力让自己的表情舒缓些，说，“父母之仇，若是弃之脑后，你这一辈子，都会在愧疚中渡过。去努努力，若是不成，也当无愧于心。”
“但是，要记得，若是输了，别等到输的不能回头，你就再逃一次，当自己死了，再也不是宁王府的世子，回来，我养你。”
“好。”近黯低声应道，笑了笑，说，“我又要欠姐姐一个大恩呢。”
微生念有些疑惑，拿着巨款的时候，都没说大恩，怎么这会儿又成大恩了？
微生念：“怎么讲？”
近黯说：“姐姐，你知道吗，我在那个梦里，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