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没有愤怒，也没有往日里的生冷，而是浅浅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余悦反而失去了争斗的兴致，转回身来，连二郎腿都没心情搭，中规中矩地坐好。
语文考试两个小时的时长，余悦都坐足了，一直到打铃了他才拎起答题卷往前走。而这个时候，教室里剩余的人数不足十人。
将答题卷送到讲台上后甫一转身，要不是他反应灵敏，真的得跟人脸对脸地撞上。
再定睛一瞧，余悦就觉得这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
他也没恼，关键是他找不到恼的理由，就这么凑巧能怎么办？他下意识地往左边移动，错开和林奕差点脸贴脸那点小距离。
但他估算有误，他往左移的同时林奕好死不死地也跟着往左偏。
得，又一次差点碰着了。
余悦毫不犹豫地往右边侧，但对面的人就像是他在照镜子一般，他动，那人跟着动，分毫不差。
余悦一急，索性就瞪着林奕问道，“你是不是想碰瓷？”
话音刚落，不仅林奕忍俊不禁地看着他，连旁边的学生和监考老师都笑了。
监考老师站在讲台后，手朝林奕伸来，“答题卷给我吧，你们要再这么站下去，不知道还要站多久。”
“缘分，这都是缘分。”一个同班的男生模仿刘能的口吻总结道。
缘你大爷的缘！
余悦在心底爆粗口，随后挤开林奕，向后排的座位走去。
蒋文超早就在实验楼下等着，躬身驼背地蹲在一棵大榕树的围栏上，舔着老冰棍，那模样和藏獒有的一拼。
“悦儿，不是我说你，不会写呢就不要挣扎。”蒋文超见到人，从围栏上站起来，埋怨道。
因为差点被人碰瓷，余悦余怒未消，一听到蒋文超抱怨，立即成了一点就着的炮仗，正要炸开，蒋文超又说道，“考这么长时间，肚子不得饿成什么样啊，真的是，你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么？”
“……”
余悦笑了，气笑的，他抬起左脚作势要往蒋文超身上踢，却被蒋文超轻而易举地躲过去了。
“牛肉馆走起？”
余悦想了想，断然拒绝，“不去，去清真面馆。”
不怕别的，就怕林奕也去牛肉馆。
他们今天都在实验楼考试，还是前后桌，交卷时还发生那种令人无语的意外。
这东西邪门，他得避着点。
蒋文超不知道这些“爱恨情仇”，只当是余悦挑嘴，大方地手一挥，“行，那就去吃面。”
清真面馆在学校的南面，门面不大，从老板到员工都信仰□□教，猪肉是禁止被带入面馆里的。
两人挑了一张正中的桌子，蒋文超朝厨房大声嚷道，“老板，两碗牛腩面。”
“悦儿，我跟你讲。”
一般，蒋文超搬出这种架势就是要跟他好好唠唠的意思，就差手里抓一把瓜子。
余悦情绪不太高，鼻孔里出了一声气算是给蒋文超一点回应。
“我听说陈畅作文写偏题了，出来后跟人对答案时发现的，当场脸都白了，差点晕厥过去。”
余悦对陈畅的事没兴趣，那人典型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总想向人证明他学习还不错，只可惜没人在意他学习好不好。
“他不是在实验楼考试吗？我都不知道，你倒是门儿清。”余悦还是不落忍问道，“现在人没事吧。”
蒋文超撅撅嘴，“应该没事，嘉禾陪他一起回去了。”
坐在座椅上，牛骨汤的咸香不停地往鼻子里钻，肚子本来就是空的，现在更觉得饥饿难忍，余悦不禁催了声，“老板，要被饿死了，麻烦快点。”
话音还没落下，余悦就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
“怎么了？”蒋文超见他面色突然古怪，下意识地顺着余悦的视线往后转，也有点惊讶，“哟，奕哥，你也来这里吃？来，这边坐。”
说着，蒋文超将一张塑料椅工工整整地放在自己身旁。
这清真面馆规矩多，门面也不大，位置还偏，味道嘛也就凑合，为什么还能遇着这瘟神了呢？
余悦打眼看一遭，发现空的桌至少还有两张，没道理硬往他们身边挤。
但这年头没道理的事就这么拽地发生了。
“老板，牛腩面，谢谢。”林奕硬邦邦的嗓音喊道。
余悦发现也许是林奕的声线偏向于低沉、成熟，说话时总让人听不出来他的感情，不管是对着他，还是对着别人。
老板是不管这些的，来者都是客，他都得殷勤接待，“好嘞，稍等啊。”
蒋文超随时随地都能开启迷弟模式，颠儿颠儿地给林奕拿来一瓶瓶装可乐，还用起子很贴心地为他开了瓶盖，“奕哥啊，语文考得咋样？”
“谢谢。”林奕没用吸管，直接对瓶吹的架势。他的面容看不出异样，常年不化的冰山脸，但余悦瞧到，他的后脖颈上有汗珠坠着。
“还行吧。”
蒋文超听到这三个字，拿捏不住林奕说的还行到底是行还是不行，但他偏向于后面这个，脸色也凝重起来，“没事的奕哥，你这不刚转来么，人生地不熟的，偶尔失手也是情有可原。不过，后面的可得慎重再慎重，啊。”
他没忘记林奕跟柯文清的赌约，就算自己考砸了，也不想林奕被逼转学。
林奕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安慰到，像是很赞成蒋文超的话，点了点头又喝了几口可乐。
余悦看到林奕没话讲，还觉得这人膈应到了他的胃口，从头到尾没给他一个正眼，哪知道他还主动挑衅他的底线，“语文考两个小时，你撑死了就写半个小时。”
余悦抿紧了唇线，不是他不还嘴，而是林奕说的是事实。
但就算是事实，轮得到他来说？
不过蒋文超没给他反唇相讥的机会，没啥素质地草了一声，“你说你，两个小时就写半小时。”
余悦正愁没地方撒气，掀起眼皮朝蒋文超冷冷看去，“你是有什么问题吗？”
但蒋文超似乎比他还气，“哥们，我问你，你死呆在教室里一个半小时的意义在哪里呢？你知不知道我等你一个多小时汗流了几斤？”
物理上有一个专业术语叫“参照物”。现在从蒋文超这个参照物来看，他的智商也高不到哪里去。要不然也不能整天厮混在一块儿了。
余悦对蒋文超这个二百五连气都生不出来，瞪了他一眼后转移开视线，但匆忙之间，他转错方向，转到林奕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