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日突然落起雪来,簌簌落了一夜,第二日已经积雪尺深,但这并不妨碍人们走亲访友互贺新岁。
姜嬿并没有什么交游,她和吴婍月在魏王府一直都是被打压排挤的边缘人物,高门贵女聚会从来不带她们,只偶尔吴钧带她出门游玩,才能见到一两个贵女,不过也都是远远打个照面,并无深交。
是以这么多年,姜嬿早就学会了自娱自乐,并不多稀罕热闹。
吴钧拜年回来已经快到午时,用过午饭便去看姜嬿。
她穿着厚厚的狐裘衣,坐在暖榻上做针线活儿,手中是一双缠枝牡丹花样的鞋垫,这样的她安静贤淑。
吴钧站在门口愣了一瞬。
他不是没有撞见过她这样子,以前觉得她就是个只会穿针引线的深宅妇人,像只乖顺的宠物一般,闲暇时光可作消遣,但他始终告诫自己不能玩物丧志。
经历这次的事,他对眼前这个温柔娴静纳鞋垫的女郎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种情愫让他狠不下心来去强迫她,不然他也不至于至今还未尝过她的味道。
“嬿嬿”,吴钧进门,扫了一眼她手中的鞋垫,“是给我的么?”
姜嬿微微一愣,低头看看手中鞋垫,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给表哥做的,可是怕表哥嫌弃我的手艺,所以这次先给阿简做了几双,表哥若喜欢,我下次给您做。”
吴钧并没当回事,笑着对她道:“大过年的,歇歇吧。”
姜嬿立即放下手中活儿,“表哥,是不是有事儿跟我说?”
“没有,就是来看看你。”
姜嬿心道不妙,他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会只为来看看她?
吴钧在她身旁坐下,想去握她手臂,姜嬿立即向后一缩,躲开他道:“表哥,别这样。”
吴钧默了默,强硬地握住她手,“嬿嬿,为何一直躲我?”
姜嬿咬唇,未语先泣,挣扎着缩回手,抽噎道:“表哥,不要逼我,我需要时间。”
吴钧知道她还在介意卫辰一事,重重叹了口气,“嬿嬿,我不嫌弃你被他……”
“不要说了!”姜嬿情绪激动地打断他。
吴钧皱皱眉,看向她:“嬿嬿,多久?你要多久才能忘了那桩事?”
姜嬿无望地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想记得,可我没办法。”
“嬿嬿,名正言顺做我的女人吧,我保证以后会护着你,再不叫他们笑话欺负你!”吴钧突然盯着她说道。
姜嬿整个愣住,吴钧又想抱她,她急忙向后退了两步,急道:“表哥,你忘了我们说的话了么,你现在还不能娶我,而我不想做妾。”
吴钧道:“嬿嬿,你已经十七了,至今未论婚娶,这样留在魏王府与做我的妾有什么不同?我不会叫你一直做妾,相信我。”
“那我也不想做妾!”姜嬿难掩激动,声音也高了几分。
吴钧眼神骤冷:“姜嬿,你装什么清白高洁,你以为卫辰要了你就会娶你为妻么,他更不会,像你这般不守妇道的女人连良家妾都做不成,我肯纳你,你有什么不知足的!”
姜嬿从来都知道他轻贱她,以前是轻贱她的身家背景,如今还轻贱她曾委身于人。
她含泪笑了笑,“表哥不必可怜我,不必想着纳我为妾。”
吴钧冷笑,“姜嬿,是不是卫辰许了你什么?他答应娶你为妻?好啊,我会让你看明白,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说罢,拂袖而去。
姜嬿擦干眼泪,颦眉嘟哝了句“晦气”!
大年初一就得与他如此虚与委蛇,真是不叫人省心!
好在这日之后,吴钧好几天都没来找她麻烦,姜嬿也能静下心来给胞弟做了几身棉衣。
初七这日姜简就回了神武营,送走胞弟后,姜嬿被吴钧带去紫金阁,他叫她躲在屏风后安静听着不许出声。
姜嬿虽不明所以,也只能依言照做,静观其变。
没多会儿,她听到了卫辰的声音。
“吴世子,好久不见,新岁欢畅。”
“卫兄,新岁欢畅!”
二人客气的互贺新岁之后,吴钧便直入主题:“今日邀卫兄来,是为了嬿表妹的事。”
卫辰将要端茶盏喝茶,听到这话,手顿了下,面上却带出温和的笑,“念儿么,好久没见她了,她过得可好?”
吴钧叹口气,摇头道:“不好。”
卫辰一愣,除夕前两日刚刚见过她,明明好得很,就过个年而已,怎么就不好了?
不过,他还是立刻面露忧色,“怎么回事?”
毕竟他说过待姜嬿动了真心,这个谎话得继续扯下去。
“嬿表妹她,牵念卫兄,一病不起。”吴钧摇头叹口气,十分惋惜痛心模样。
卫辰呆住。
明知吴钧在胡扯,顿了会儿,他故作欣喜万分又疼惜不已的样子,喜得是姜嬿牵念于他,疼的是她一病不起。
“当真,可找大夫瞧过了,无大碍吧?”卫辰焦急的说道。
吴钧怔了怔,有些不满他这反应,继续说道:“大夫说无大碍,但表妹这是心病,我问过她,她说想嫁卫兄为妻。”
屏风后的姜嬿默默打了个激灵,谁想嫁那个凶巴巴的卫辰!不过,她总算明白吴钧的用心了,他就是要她明白,卫辰不会娶她为妻。
可笑,他真以为她想嫁卫辰才那般防备疏远他?
卫辰默然,下意识小酌一口茶压惊,吴钧越来越扯淡了!
“卫兄不愿意?”吴钧根本不给他思虑的时间。
卫辰叹口气,“不是我不愿意,是我暂时不能。”
屏风后的姜嬿冷笑了下,“非我不愿,是我不能”,多熟悉的借口啊。
“如何不能?”吴钧追问道。
“吴世子,我至今还是寄人篱下,总不能叫念儿跟我一起寄人篱下吧,我想,等我买了宅子,能给她一个安稳的家的时候,再去求娶或许对她更好。”卫辰十分无奈地说道。
“这个卫兄不必担心,表妹说她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只要能与卫兄长厢厮守,吃糠咽菜她都愿意。”
屏风后的姜嬿紧紧颦眉,瞎说!她不愿意!
卫辰又默了,心道:这个吴钧真他娘的能瞎扯,姜嬿怎会是那种人!
吴钧下了剂猛药:“卫兄,表妹已经十七了,不能再耽误了,你若不愿娶她,我便为她另谋良人了,到时候,卫兄后悔可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