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相信，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日的惨态。
面前是一道两人高的坎，景怀瑜轻功卓绝，轻易便能飞上去。但她短胳膊短腿的，长得还没这坎一半高。
“不是，景嘤嘤你怎么才这么高啊？”
身高八尺的景怀瑜：“……”
手离坎边的铁柱子只差一点。昭昭急得满头大汗，手跟个鸭子翅膀似的，不停扑腾。
景怀瑜叹了口气，拍了下她脑袋。
“安分点，别动。”
下一瞬，景怀瑜身形微动，脚尖点在石坎上，顺势腾空而起。
昭昭心随着强烈的失重微微一提，手正要揪他的衣袍，人已经落在了石坎上。
景怀瑜轻轻把她放下来。感受到脚底下的真实的存在感，昭昭才松了口气。
借着头顶漏下来的亮光，昭昭一眼就瞥见了他衣袍上属于她的杰作，有些心虚。
景怀瑜并未察觉，目光朝周围一扫，排除可能有人藏身的地方。
尽管头顶漏下来些许亮光，但只能照到一小部分的地方，其余的地方仍然伸手不见五指。
昭昭往前走了几步，抱怨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黑不拉叽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脚边有一块小石头，习惯使然，她立刻就准备朝前一踢。
“停下！”就在她正要提脚的时候，景怀瑜突然厉声叫住她。
昭昭被他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震，还未等收回脚，景怀瑜就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力道大得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怎，怎么了？”她目光含着几分茫然与惊慌。
景怀瑜深深看了她一眼，俯身在地上捡了个小石子往下扔去。
石子在空中迅速下坠，过了好久好久才听到碰撞地面发出的回音。
昭昭屏住呼吸，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里是悬崖！
要是景嘤嘤没有叫住她，她肯定掉下去摔个尸骨无存！
景怀瑜拎着她的衣襟让她站直了，冷声道：“跟着我。”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她还待在原地，语气不由加重几分。
“留在这里，你是想死？”
昭昭脑袋摇成了个拨浪鼓，但腿还像是钉在地上一样，还是一动不动。
小姑娘带着哭腔，隐约又掺杂了几分羞愤。
“我……我腿软了……”
景怀瑜：“……”
麻烦精。
他当初进来就是个错误。
-
沿着甬道一路往外走，视线逐渐开阔，尽头笼罩着光芒，似乎是出口。
昭昭靠在他背上，伸长脖子往前望着，眸子微亮。
两人渐渐靠近那团光芒，轮廓愈发清晰。
昭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惊喜不已：“你看，是门诶！”
景怀瑜满眼写着不耐烦，威胁道：“再动就把你扔下去。”
昭昭瘪了瘪嘴，乖乖把脖子缩了回去。
现在景嘤嘤可是她的两条腿，得罪不得，不然谁带她出去。
景怀瑜背着她走出了门，过程出了意料得顺利。
似乎刚刚下过一阵大雨，地上湿漉漉的，庭院中的草木被雨水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两人围着连廊转了一圈，始终没有找到出口。
昭昭忍不住骂了句。
“这破院子是给人住的么，连个门都没有，难道让我爬狗洞？”
景怀瑜目光停在地上的脚印上，凝了凝神。
院子里有排水的小沟穿过，里面水还满着，说明雨刚停不久，所以地上沾了水的脚印必是新鲜的。
也就是说，有人刚离开不久。
这些脚印的尽头，可能是院子的出口。
背上，小姑娘还在不停絮叨：“谁家把院子设计得这么复杂？肯定是做贼心虚。景嘤嘤，我敢保证，这破地方肯定有什么秘密……”
景怀瑜正要让她闭嘴，身前的拐角处却忽然传来了动静。
有人来了。
景怀瑜脚步一动，闪入身侧的木门里。
束发的绸带随发而动，烙在昭昭眼湖里，化为一片潋滟的影。
昭昭把糊在脸上的头发扒拉下来捋好，趴在他肩上，透着门缝往外看。
一行人在庭院里散开，东翻翻西找找。为首那人目光如鹰似隼观察着周围，嘴里不停呵斥。
“搜，快给我搜，要是把人放跑了，饶不了你们！”
“这里，还有那里，每个地方都要给我仔细搜！”
昭昭咽了咽口水，把视线移到面前人身上，低声问：“他们在找谁？”
薄薄的热气吐在少年耳廓，染上了一片不易察觉的红霞。
景怀瑜微微一偏，与她隔开一段距离，语气不大好。
“你觉得呢。”
昭昭自知理亏，没精打采地垂下头。
搜查的人一步一步靠近，眼看着就要搜到这里。
“景嘤嘤，你看！”昭昭拉了下他的衣袍，伸手一指。
“那里好像有一扇门！”
入目的是一架书柜，摆满了各种书，琳琅满目。案上也有笔墨纸砚，墙上挂着前朝书画大家的墨兰图。
这里似乎与平常的书房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灰尘。
最底层一栏的木板上，积聚了极不规则的一层灰。颗粒粗大，必然不是从空中落下来，更像是经年累月的踩踏，鞋底残留的灰尘。
“你把脚踩在这里。”昭昭手指向那块积着灰尘的木板，急于验证自己的想法。
景怀瑜的脚才刚刚踩在上面，木架骤然移动起来，留出一条仅供一人行走的甬道。
又是黑黝黝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但后有追兵，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两人走入甬道中，昭昭回头一望，背后的门骤然关上。
与刚才地底不同，这里好歹还有些许烛光。
一排排的牢房，全关着衣不蔽体的女子。
她们神色各异，有人露出惊恐之色，有人目光带着祈求与希望。但更多的人只是面容呆滞着，木然地看着他们。
眼睛仿佛一口枯井，惊不起一丝波澜。
昭昭慢慢走过去，发现她们都长着一张极为好看的脸。
越往前走，里面姑娘穿的衣服就越少，露出一大片莹白的肌肤。
昭昭捂住他的眼：“你不许看！快闭眼。”
景怀瑜目光始终停留在地面上，闻言，轻轻嗤笑一声，反问：“那你还看？”
昭昭贴在他耳畔，虚张声势恐吓：“我是女子……反正你不许看。”
半晌没听到回应，昭昭便趁他不注意，解下他束发的绸带。
青丝随之披散而下，如云如瀑。看发丝在他眼前垂下几缕，昭昭眼疾手快给他拨至耳后。
可谓是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绸带轻柔地覆住眼，还残留着几分温度，景怀瑜默了默，终究没把绸带揭下来。
耳边传来小姑娘细细的声音：“非礼勿视，你是男子，可要守规矩……”
规矩。
这破东西他就从来没守过。
“我眼睛灵光得很，给你看着呢，你往前走就是，绝对不会摔了……”昭昭在绸带末端打了个结，怕缠得紧，还特地松了松。
嗯，她可真贴心。
笨蛋，连个绸带都绑得松松垮垮的。
景怀瑜唇角划过一丝笑，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