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地,云华似局外人般,她静静地站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中,精致的脸上含着淡然的微笑,清澈的杏眸亮得像没有微尘的海水。
众贵女见云华面色不见一丝慌乱,便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眼光穿梭在站着的云华和跪着的云柔之间。
自始自终,瑶皇后沉静的凤眸盯着楚云柔,不知喜怒。
在皇后的目光和众人的议论声中,楚云柔满面通红,她暗自有些后悔如此冲动,但事到如今也无退路,她心一横,便继续说道:
“臣女斗胆,家姐在擢考的十数日前不慎滑落假山,划破左脸,伤口颇深,这短短十几日内怕是无法恢复如初。”
云华听闻缓缓跪地而言:
“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容禀,臣女的确在擢考的十数日前因故掉下假山,导致左脸受伤,但现在已经基本恢复了。”
云华语气中强调了“因故”两字。
年轻的公主贵女便罢,身在深宫之中,明争暗斗的皇后怎会不知此事有蹊跷,她眸光微闪:
“面部之伤,怎会在十数日内痊愈?”
“是”云华低头轻声回道,“是雪莲玉容膏,臣女叩谢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有些愕然,心中百转千回:
因为材料珍稀,雪莲玉容膏是宫中圣品,拥有它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无非是皇上、宸儿、宁儿、自己和钟贵妃。
若是钟贵妃,云华不敢在自己面前提及,毕竟自己和钟贵妃不睦已久,这在前朝后宫都不是秘密。
宸儿和宁儿更无从谈起,他们都没有见过。
是皇上吗?也不会啊,这云华是闺阁女子,何德何能得皇上赐药,何况皇上赐药自己不会不知。
或是皇上很久之前赐给镇国公府的也未可知。
毕竟若瑶是镇国公府最受宠的小女儿,而这云华是若瑶的独女,若她受伤,镇国公府拿出御赐的雪莲玉容膏也是合理。
总之,不管是这楚云华跌落假山的缘由还是雪莲玉容膏的来头,要待事后细细查查。
想到镇国公府和风若瑶,皇后眸色逐渐平缓:
“你莫怕,随女官将这妆容洗去,本宫一看便知。”
说罢她向身边的女官递过去一个眼神,那女官连忙躬身应下,便带着云华进入了重秀宫后殿。
看着议论纷纷的贵女们,皇后说道:
“事发突然,众卿先回座吃些糕点水果,静待结果吧。”
众人听后连忙领旨退回座位,只留楚云柔跪在原地。
没有皇后和公主的旨意,她不敢擅自起来。
而皇后已在高台之上端起宫女沏好的茶水,连一个眼神也再没有给她。
宁公主想起自己和楚云柔刚刚建立起来的友谊,看着一直跪着的云柔,刚想求情,却被皇后瞟过来的严厉眼神顶了回去。
她又想起云柔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拆嫡姐的台,心下也有些不喜,便只糯糯地动了动嘴没有出声。
云华跟着女官回到重秀宫后殿,女官径直走到挂着楚云华名牌的隔间,做了个请的动作:
“请楚大小姐稍等,会有嬷嬷和宫女们伺候您卸妆。”
云华走进隔间,看见一脸迷茫的春桃和夏荷,便笑了笑:
“我拿了玥女擢考的头筹。”
还未等春桃和夏荷兴奋起来,云华紧接着说:
“然后一名之差落榜的楚云柔就告发我脸伤未好,面容有损,不配为玥女。”
春桃和夏荷的笑容凝在了脸上。
看着她们的表情骤变,云华忍俊不禁:
“我们且等一下,会有嬷嬷来为我卸妆,或是位熟人。”
“还管什么熟人啊?”春桃含着泪说,“这么一来,小姐你会不会被问罪啊?”
接着她跺脚发狠说:“柔小姐真真儿可恶,都是相府的小姐,荣辱与共不懂的吗?”
云华悠然地坐到锦绣缠枝花软凳上,素手拈起桌上花瓶中装饰的淡粉色海棠花轻轻嗅了嗅:
“既来之则安之,楚云柔她只想自己的前途,哪里顾得上相府?”
夏荷年纪大些,心智也成熟,加上和云华相处这些日子,对她的城府也有所了解,所以慌乱了一阵后冷静下来:
“小姐,云柔小姐的性子你早就知道,所以遇到这个情况应该有应对方法的吧?”
云华略为欣赏地看了夏荷一眼,然后对着春桃笑道:“看着学学。”
春桃一听,破涕为笑:“好小姐,什么法子啊?有什么让我们做的吗?”
云华笑着勾了一下春桃的小翘鼻:
“倒是有事情让你做,我会和女官说你有急事回府,你随着指引宫女出宫,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母亲现下应该很多贵妇都在华西门外等候结果,你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春桃了然,连忙领命去了。
夏荷在旁也跃跃欲试道:“那我做什么呢?”
云华笑容渐渐消失,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纤弱的海棠道:
“你不似春桃,要沉稳许多,在旁不必说话只见机行事,陪我一起入这赌局罢。”
“这么说您没有把握?”
“即是赌局,便没有十分把握,只是我相信我的筹码足够强。若等下遇到熟人,那胜率便有八分了。”说罢云华便不再说话,只静待卸妆的嬷嬷过来。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听外面一阵脚步声,站在门口的女官说道:
“楚大小姐,苏嬷嬷求见。”
虽有七八分把握,但此时云华还是一阵紧张,手下用力不慎将海棠花茎折断:
苏嬷嬷是尚仪局的掌事嬷嬷,却过来帮自己卸妆,这阵仗不可谓不大,由此可见皇后娘娘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只是不知侍女袁氏是否随行?
若是袁氏随行,那这关她就能过了。
淡紫绣金爪菊锦帘被掀开,苏嬷嬷温和的笑脸出现在云华的面前:
“尚仪局掌事苏芝见过楚大小姐。”
云华施施然地站起身来,微笑着还礼道:
“苏嬷嬷有礼了。”
说罢她用余光瞟了一眼苏嬷嬷的身后,看见了袁氏的身影。
她紧握着沁着薄汗的手慢慢松开,嘴角的笑容越发轻松:
皇后娘娘果然舍不得镇国公府这枚重要的棋子。
苏嬷嬷便吩咐袁氏道:
“为楚大小姐卸妆罢,皇后娘娘旨意,卸妆后也要为楚大小姐上日常妆容,莫慢待了镇国公府和相府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