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纪念碑上镶着烈士生前佩戴的徽章。虽然这不是个让它们熠熠生辉的天气，但是那一天所有的光亮都聚集在纪念碑上。一时间，连周围的空气都折射着金色光芒。
纪念碑之下的空地，围着三个方阵。面对纪念碑，右侧是国际中心各级官员；左侧是东陆家族代表。左上角是神圣家族的位置，八个家族轮流参加，今年轮到了斐利家族，领首位置站着斐利·策蓝。
正前方是世界青年代表以及学院代表，在他们的身后，是一支方形阵队——隶属于国际联合军队的第九守备队。
早上九点整，乐声终止。组织长特鲁索维夫·郝斯钦走上发言台。组织长身后不远处，站着权利与责任中心委员长加布里埃尔，他手中捧着一本偌大的金红色封面法典。
“看来今天还要颁布什么法令。”虹说着。
她瞟了眼约芬·白，对方的眉微皱。
“……守护烈士记忆寄托之人，守护烈士留在这世上的宝贵记忆。如果温情因人的善忘而消失，那么，我们将用法律的正义将其守护。”
“保护烈士家属的福利，扩大家属范围，充满诗意的表达，崇高且神圣，国际中心老领导们的口才真好。”法里奥低声说着。
“因为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不说得动听一些，底下很难有响应。”苏瞬息说。
“或许，只有当真正失去重要的人，才会有体会。”华修这时候说道。“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填补身边的人突然不在了的那种空洞感受，但是，那种感受却是共通的，多一个共情之人，也是对活着的人的一个安慰。”
法里奥刚还在思忖着什么，突然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劲。他的眼睛扫了四周一圈，没有看到那两个人。她们居然不是作为学院代表，不是青年代表，那她们是家族代表。法里奥的脑子飞快转着，随后他碧绿的眼眸震了一下，如果她刚好站在家族方阵末端的位置……
中央花坛中，是一束束已经装点好的白色花束，优雅的白花中间点缀着一些米粒大小的蓝白色野花，寓意将他们的灵魂带向四野八荒。花坛底下装有保温装置，花儿像是在温室中那般新鲜。
不会这么巧吧……
法里奥的心跳连苏瞬息都听到了，他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他。
各队列的代表有序献花，国际中心代表之后，是各个家族代表。
家族代表后面，就是他们了，他们站在前排，如果是这样，那刚好就接上了。
那个银白色头发低盘的人，就这样从他们眼前走过。
“你是在为这个担心吗？”苏瞬息问身边的人。
这时候有一双大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苏瞬息转头，看到华修表情依旧，“去吧。”
苏瞬息往前走，法里奥跟了上去。
他看着那个人抓起花坛上的一束白花，一缕银白的头发划过她的侧脸。
不是。
下颌骨的位置没有伤疤。
所有人都是双手或者单手捧着花，唯独她手里的花，头是朝下的。
她一旁的人纠正了她的动作，花躺进了臂弯里。
“当心身后人。”约芬·虹在纠正她动作的时候，凑近了些，在她耳边小声说。
那人没有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径直往前走。
后边的人似乎是嫌前面的人走得太慢了，有几个竟与前面的人并排抵达了雪白的纪念碑前。
纪念碑高耸入云，在它脚下，任何人，任何事都会显得渺小不堪。
他们将手中的花放在一堆花中，谁也不会去注意，谁和谁的动作是同步的。
人们起身后，各自走各自的路。
也就在那一瞬间，约芬·虹暗红色的眼睛似乎捕捉到了周围的某种异样，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守卫队退向两边，学院代表最先离开，随后各方阵依次散离。
飞行器上——
回去的一路，法里奥小心翼翼地观察身边的人。
苏瞬息安安静静的，可是这种状态反倒让法里奥放不下心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苏瞬息之前望着窗外，这时候收回视线看身边的人。
法里奥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有些事情，不要避而不谈好吗？”
苏瞬息抱着手看他，“你礼貌么，一直盯着人家的手看，她的手一眼就看地出不是仿生的。”
法里奥吞了口唾沫，“我倒是觉得她全身上下都是假的，连头发都是染的。”
法里奥一条条地总结罗列，“我观察了她很久，状态，举止都不一样……”
“夜的右脸颊下颌骨位置有一块不太明显的伤疤，她也没有。”苏瞬息替他加上了一条。
法里奥一笑，“你看吧，就是长得像而已，天底下这么多人，这种长相的人就算再遇上十个，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对吧。”
“对啊，没什么好奇怪啊，所以你在奇怪什么？”苏瞬息说。
法里奥语噎。
其实，苏瞬息奇怪的，反倒是华修的反应，就好像，他早就观察过那个人，并确定她们不是一个人了一样。
“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苏瞬息合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法里奥以为这事就算翻篇了，他正准备放下心躺下，可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苏瞬息轻轻说着，“否认她，似乎能找到无数个理由，可是，觉得就是她的理由，确实也有那么一个。仅仅是那一个理由，就足以推翻前面所有，让那些否定都变得不再重要。”
法里奥怔住了，“是什么？”
斐利家族实验基地。
“你想去哪里？我早上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过道上，约芬·虹一把拦住一个人。
“真麻烦。”对方看着她，眼神冷淡。
突如其来，约芬·虹的眼神变得锐利，一掌将她抵在了墙上。
“我希望你不是在说傻话。”虹看她的眼神也带上了狠厉，表情越来越严肃，她一把扣住了约芬·白的手腕。差一点，她就想掐住她的脖子。
路过走廊的实验员远远看到这一幕，低头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就绕道了。
她盯着白的眼睛说，“如果不是有要紧事，他绝对不会亲自过来。你可以继续保持你不死不活的模样，你可以继续不把我的话当话。但是，在他面前，你必须恭恭敬敬地，服从命令，毕竟——”
约芬·虹克制着声音，“我已经把你照顾地够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