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利家族地下实验室——
约芬·白认出了这台机器。
意识状态检测仪器。
胡曼格尼博士站在操作台前,边准备边说:“……正是因为您的回归,屿大人的计划才得以继续。”
等到转身看到她脸上的表情,胡曼格尼博士终于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屿大人难道没告诉您,这个计划到底需要您做什么吗?”
她摇头。
胡曼格尼博士叹气。
没想到这些都要由他交代。他的语言表达能力本来就不太好,期待碰到的本来是个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的人。
“时钥小姐,这次的计划,需要转移您大脑的意识。
我们的身体,其实也算是时间通道所连接的一个场所而已。也正是因为这样,您的灵魂才能在另一具身体上存活。我们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加上屿大人对时间裂隙的研究,在任务完成后,您的意识将回归本体灵魂。所以不必担心人身安全问题。
我们先进行计划的第一步,检测意识迁移可接受程度……”
“转移到谁的身上。”她打断。
“当然是罗兰小姐。”
“哪个罗兰小姐。”
“众所周知,这个称呼只指那一位。”
她依旧站着没动。
“看来我得做一番解释了。”胡曼格尼博士推了推眼镜,“如果大人无法直说,那只能由我来告诉您真相,其实,罗兰小姐的灵魂,”胡曼格尼博士叹了口气,“在十多年前的一场意外里,丢失了……”
斐利·策屿的书房内,两个人面对面坐在窗边。
杯子放回茶碟时,浅红色的液体荡漾开波纹。
“就算你把人从北国找回来,她也不会是从前的她了。”斐利·策蓝看着他。
“正是她的经历,让她变成了另一个人,以她所经历的一切,是不可能回归从前生活的。”
斐利·策屿只是望着挂在窗檐下的金色鸟笼,没有说话。
策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鸟儿静静地立在笼内。
“只因你困住它的灵魂,它才得以存活到现在,可是,不向往天空的,恐怕无法定义为鸟了。找回她,将她放进原本的身体,等于又杀死了她一次。”
“所以是叫我放手吗?”
“如果她是那样的命数,那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不知道什么叫命数。”琥珀色的眼瞳原本温柔如水,转眼蒙上了一层阴影,说出来的话带着刺。
“哥哥什么时候突然变了,当初说好的,无条件支持我的呢。”
“我只是觉得,不值得再冒这个险,即便她回来,你自己也撑不下去。”
“是么,”他收回了落在窗外的视线,“哪怕活在由他人掌控的虚假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假的,也好么。”
斐利·策屿冷笑:“是因为有可能要因此和北国打仗,哥哥怕了吗?如果将来失去我,哥哥怕了吗?”
“哥哥不要忘了,你只是我的影子。我要做什么,从来都不会过问影子的。”
“我明明看见她还活着。”
“什么?你去了城堡!”胡曼格尼博士眉头立起川字。
但他很快就想通了,她是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角色,自然是不能杀死的。
“既然你都看到了,难道就没有发现罗兰小姐的异样吗?”
“斐利家族后人能控制晶魂,为了让她的身体继续保持生命力,会定期更换移植入她脑部的晶魂,所以她才能活动,但是都是一些无意识的动作而已。你如果仔细观察,应该很快就能发现她的动作根本就没有灵魂。”
“既然你都去过城堡了,想必也该去过屿大人的画室,难道你不觉得挂在墙上的画看上去都没有灵魂吗?当然不是大人作画水平的问题,而是这个对象本来就没有灵魂。”
“可他已经能控制时间裂隙了,难道还找不回来吗。”
胡曼格尼博士摇着头,坐在仪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地面。
“时间过去太久了。罗兰小姐出事的时候,大人也不过是个孩子,谁都抵抗不了时间对一个人能力的限制,大人十岁的时候,从曳戈家手里救回了时钥家族直系继承人,也就是通过你弟弟的年轮之圈,他才渐渐探知到时间裂隙的存在,而掌握这样一种能力,又付出了他太多代价,所以,时钥小姐,您是幸运的,遇到的是现在的他。
他一直很自责,人为什么终究被困在时间里,没办法在年少时候突破时间对一个人能力的限制,以至于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直到现在,掌握了这样的能力,他也突破不了时间的壁垒,当时间过去太久,曾经掉进时间裂隙的灵魂已经不在那里了。空间裂隙大部分分布在天堑旁,而时间裂隙却可能出现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所以,找不回来了。”
“明白了吗,时钥小姐,大人安排给你的任务我都有所耳闻,不清楚他目的的情况下,你的憎恨我也能理解。
派你去神教国,不是为了凑齐散落世界的信息碎片。
而是为了找到洪吸之夜出生的人。
我想,你也听说过,洪吸之夜出生的孩子,是不为世所容的。
在原始力量主导的世界里,不会允许她的存在。
所以,她的本名才会叫夜寻。因为夜里寻找的,不是黑暗,就是死亡。
眼下,人口信息空缺的地方只剩下一个了,我想你知道是哪里吧。”
仪器设定完毕,一切准备就绪——
“您并不是我们的第一个实验对象,而是我们为了确保意识转移成功的最后一个实验对象。我们通过大量实验消除了意识与新□□之间的排斥分离作用,将那些排斥作用对您意识的伤害降到最小,您的意识会在没有任何不适感的情况下在罗兰小姐身上待一天的时间,只要让曳戈·莎薇看到她以正常人的样子回归,您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就是这么简单。”
见眼前的人还是无动于衷,他又组织了一次语言,使其听起来更有说服力。
“对你您来说,不过就是暂时换一具身体,就像换衣服那么容易,但是对大人来说,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他其实,很不愿意用这样的方法来对抗曳戈·莎薇,他不想把罗兰小姐也放进自己的棋盘。
最终下定决心,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的。
你可以设身处地想想,如果别人的灵魂进入了你弟弟的身体,将你弟弟的身体当做一件外套来使用,你会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