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在空中不断地颤抖，好似下一刻就会跌落下去一样。
“云，云，霄，你，你进来，来。”
老人嘴巴颤抖翕动，声音好似蚊哼。
站在床前的人听着都费劲，站在门外的楚云霄根本就是听不到。
楚星淮看着自己老爹伤心落泪，转头对着门外的楚云霄说道：“云霄，你爷叫你，你进来呀。”
楚云霄看着床上的老人，心中却没有丝毫动容。
虽说他对这个老人没有感情，但是来都来了，他还是一瘸一拐的往床边走去了。
老人似乎已经看不清了，只是直勾勾的望着门口，伸着手在空气中胡乱的抓着。
楚星淮见状，赶紧去拉楚云霄的手，想让他抓住老人的手。
楚云霄发现他的意图，把手甩开了，冷淡的说道：“让我来，我已经来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他并不愿意来的，但是既然来了，就把话给听了。
不是他冷情，也不是他的没有同情心，只是他实在找不到原谅他们的理由。
而且，心中多年的恨意，不是说消就能消的。
楚星淮见楚云霄不愿意，也没有再强迫他，只能自己握着老人的手，弯腰在他耳边低声的说道：“爹，云霄来了，你有什么话跟他说吧。”
老人似是听懂了，点了点头，嘴巴翕动，声音微弱，“云，云霄呀，爷，对，对不起，你呀！”
老人费力的说完，浑浊的眼里流出了眼泪。
楚云霄不知道他是真的发觉对不起他，还是只是想要在最后得到他的一句“没事，我已经不介意了。”
看着人之将死的样子，他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可是他说不出那句不介意了。
老人盯着楚云霄，似乎是在等他想要的那句话。
等了半天，他都没有等到他想听的那句。
他的视线在人群中寻找，似乎是找到了王红娥，无力的说了句同样的话，“老大，家的，我，我对不住，你了！”
王红娥看着他叹息了声：“没事，都过去了！”
只是过去了，并不是原谅了！
老人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想到的答案，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被楚星淮握在手里的手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屋里众人看到他咽气了，瞬间爆哭了起来。
“爷……”
“爹呀！”
楚星淮和楚云深跪倒地上，对着床上哭天抢地的喊着。
楚云霄看了眼床上的老人，伸手将他的眼皮合上，缓缓转身走出了屋。
他紧抿着唇，望着天上月牙苦笑了声。
王红娥是个心软的，可是她面对老人死亡的瞬间，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她看到楚云霄出门了，也转身跟了出去。
跟着他望着天边的月牙，强迫自己吞下了苦涩的眼泪。
这个眼泪不是给这个老人的，而是给她自己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的。
屋里哭喊声不断，王红娥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转头望向楚云霄嘱咐道：“你回去睡云海的屋子，别回自己屋里去惊扰了苏潋。”
在有些方面，她还是有些封建迷信的。
比如孕妇晚上不能在外面太晚，家里有孩子的，男人不能太晚回家，会带不干净的东西惊扰了孩子。
楚云霄显然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王红娥看他不懂，小声跟他说：“别带了不干净的惊扰了苏潋的胎气。”
楚云霄不信这个，但是因为对方是苏潋，所以他还是决定听王红娥的。
人也见了，该听的话也听了，楚云霄就带着王红娥回家去了。
他腿脚还不敢吃力，只能一瘸一拐的扶着墙慢慢往家走。
等到家已经很晚了。
他站在门外跟苏潋说了今晚在楚云海屋里睡了，就让她赶紧睡下了。
苏潋虽然人在家，但是那边发生的事情她都知道。
她不放心王红娥和楚云霄，就让墨墨跟着去了。
墨墨把那边的事情都给她转述了。
她知道楚云霄这会心里可能会有些难受。
她是想陪在他身边的，可是想着他可能更想自己安静的待着，就没有去打扰他。
楚云深的爷过世了，楚云霄没有去守灵，也没有去参与任何的丧事环节。
王红娥也没有再过去过。
楚星淮让人来找了几次，王红娥都说上工忙就拒绝了。
楚云霄更是腿还没好，根本没办法走动。
说起来，他们家跟楚星淮和那对老夫妇早就断绝关系了，根本没有必要去给他送终。
按照王红娥的话说，能在他临死前去看上一眼，全部都是看着楚云霄死去老爹的面子上。
人这一辈子不是不可以做错事，而是做了错事，就要想好去承担后果。
农忙时节，丧事办的也很快，加上天气热，第二天就拉去火化了，没两天就下地了。
楚云霄和王红娥跟后面的关系，村里老一辈的人都知道，所以也都没人说什么。
像苏潋这一代人，很多都不记得楚云霄家跟楚云深家是一家人了，所以也没什么人说话。
虽然大家都能理解，可是还是有些不明就里的，背地里说三道四的。
只是他们也只敢底背里说说，根本不敢在楚云霄家人的面前说。
苏潋和楚云霄进城的推荐信，苏潋前段时间就交给楚支书，让他帮着去公社盖章了。
前一阵比较忙，前天楚支书也给送了过来。
现在，距离苏明桀说好过来接他们的日子也就这两天了，苏潋和楚云霄也就在家安心的等着了。
又等了有三四天，苏明桀还没有来，苏潋心里就有些急了。
但是她这样也不能去镇里打电话问，楚云霄的腿也不能骑自行车，写信的话又太慢了，她在家里干着急。
楚云霄见她着急，便在村头截住了邮差，把电话号码给他，又给了他两块钱，让他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帮忙打电话问问。
第二天，还没等到邮差回来，苏明桀的小汽车就开进了村子里。
苏潋和楚云霄还在家里不知道，村里没上学的孩子们，远远的就跑到苏潋家门口起哄等着了。
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苏潋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是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