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红拉着女儿，步履匆匆的沿着河边走着。
虽然吃了几口茄子，但好像不怎么顶事，她还是饿的发晕。
她已经看到了河边打水的人和不远处的村庄，但她现在不想过去讨饭，只想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煮点东西吃。
再不赶紧吃点东西，恐怕真的要晕倒在路上了。
等走得远一些，看不到后面的人后，孙秀红就先停了下来，拉着女儿来到旁边的林子里，然后从怀里掏出刚才那位姑娘给的饼子。
她把饼子掰了一块，塞到女儿的嘴里。
“燕儿，先吃一口，慢慢嚼，别急着咽下去。”
燕儿点点头，迫不及待的嚼起了饼子。
几天也难得吃上一口干粮，其实娘不说她也舍不得咽下去。
孙秀红嘱咐完女儿，自己也掰了一块饼子放进嘴里。
等嚼了一会后，她又从包袱里拿出个竹筒，打开后先递给女儿，等女儿喝完后自己也喝了几口。
“好了，咱们再往前走走。”
孙秀红一边说一边把包袱重新背上。
接下来她们继续沿着河边走。
拐了一个弯后又往前走了一大段路，最后在一个大石头后停了下来。
孙秀红看了看周围，见这里没什么人来过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她把包袱解下来，让女儿看着，自己先去旁边的林子里捡柴火。
捡完柴火后，孙秀红从包袱里拿出两个茄子，一小把豆角和一个小陶罐。
先到河边接了半罐子的水，然后把茄子和豆角洗干净，掰一掰放进罐子里。
拿着罐子回去时，懂事的燕儿已经找了几块石头，学着孙秀红以前的样子把石头摆好了。
“摆的真好。”孙秀红笑着说。
然后把陶罐放上去。
用火石点好火后，孙秀红就放松了下来，一边看着火一边靠在后面的大石头上。
今天走了一天的路，现在放松下来，才感觉到深深地疲惫。
从之前呆的那个村子走到了这里，一路上又哭又求的。老天保佑，终于在刚才碰到了好心人，给了点饭，要不然她们今天又要去挖草根吃了。
她招招手，让女儿也过来这边，伸手搂着她。
“燕儿，饿了吧？再等等，今天多煮一会再吃。”
“嗯，我不着急，刚才已经吃了一口饼子了。”
孙秀红摸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娘，以后咱们还能回家吗？”
孙秀红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不知道啊。”
其实她是想说：回什么啊，天底下还有比咱们那里更差的地方吗？
从她出生起就一直呆在那个山窝窝里，那里的几个村子都穷的要命。
土地贫瘠，能耕种的地很少，而且不管你怎么下力气，地里收的粮食都少的很。
周围的那几座山也都是石头，只有稀稀拉拉的一点树，连草都很少，在山上根本寻不到吃的。
那里消息也闭塞的很，离镇子非常远，路也难走，去镇上走路来回要两三天，坐车要坐多久？没人知道，因为村里连头毛驴都没有，只能靠走的。
所以村里的女人大多没到镇上去过，至于城里，连男人们都没去过。
也因为这样，大家很少有走出去的，结亲都在附近这几个村子里挑。
也不知道老祖宗们当初为啥要选那么个地方扎根，可把他们这些后人给害苦了。
孙秀红从出生起，就在挨饿，除了每年过节的那几天，很少有吃饱的时候。
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天天都饿得发晕。
但不管怎样，总能熬到麦收。
谁知今年麦收时一连几天的大雨，把麦子全毁了。
她们那里实在是穷的连口吃的都没了，更不用说还要交税了。
没办法，只能都收拾收拾出来要饭了。
孙秀红他们是最先出来的那波。
她丈夫陈大眼是独子，婆婆和公公前两年就去世了，家里就剩她们三口人。
而她娘家长辈向来只把她两个弟弟当宝，孙秀红没出嫁时，在家里是干活最多吃的最少的那个，家里人有气还要往她身上撒。
这次出门要饭，她本想回去跟爹娘说一声，顺便借点粮食，她知道娘家还是有点存粮的，比自己家要好很多。
谁知到了娘家后，爹娘他们早已经把东西收拾干净，一家子都走了，都没人跟她说一声。
孙秀红彻底伤透了心，自从出来后，再也没记挂过他们。
所幸她丈夫是个好的，虽然家里穷，但人踏实肯干，对自己也好，自从嫁给他后就没受什么委屈。
这一路过来，只要讨到了饭，就先紧着她们娘俩……
“娘，该添柴了。”燕儿说道。
娘不让她碰火，她只能出声提醒娘了。
孙秀红赶紧往火里添了把柴。
然后继续发呆。
想到丈夫，她心里就疼，这次分开，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找到他。
唉！这让她到哪里去找啊，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世道，也不知道自己和女儿还能活多久，死之前能见到他吗？
孙秀红叹口气，看看菜已经煮的可以了，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一层又一层，匆匆包裹着一点盐。
这点盐还是从家里出来时带着的，一路上他们不敢多吃，每次煮饭都只放一点点，可就算是这样，到了现在，剩下的那点盐也吃不了几天了。
孙秀红捏了一点盐放到陶罐里。
把手上的盐搓干净后，她又把手指头放到嘴里舔了舔，然后才把剩下的盐小心的包起来，揣到怀里。
碰到怀里的饼子时，她犹豫了一会，想到已经两三天没吃过粮食了，就咬咬牙，把饼子拿出来，把她们刚才吃剩的那个饼子掰了掰，放进了陶罐里。
燕儿看着在沸腾的菜汤里上下漂浮的饼子，咽了咽口水。
孙秀红把火灭掉，等到罐子凉了一些，才端下来。
她折了两根树枝当筷子，和女儿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来。
水煮的茄子和豆角，虽然没有油，盐放的太少也尝不出什么咸味，但茄子和豆角本身的香味，对于平日里以草根和树叶果腹的孙秀红母女来说，已经是很美味了，何况里面还有散发着粮食香味的饼子。
两个人控制着自己慢慢的吃着，都希望食物能在嘴里多停留一会。
等吃完后，两人又把罐子里的汤，一滴不剩的全喝了下去。
燕儿砸吧砸吧嘴：“真好吃，今天吃的真饱。娘，今天咱们还去要饭吗？”
孙秀红看看天色，又往村子那边望了望。
“去，过会子那边村里的人就要开始做饭了，咱们赶紧趁天还没黑去要会饭，到了晚上再在那边找个草垛，藏起来睡一觉。”
燕儿点点头：“嗯。”
接着孙秀红又烧了些水装到竹筒里，然后把地下的东西都收拾好，背上包袱，把要饭的破碗拿了出来。
她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拿着破碗，朝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