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瑟坦贝尔国王去世的消息传到奥莉维亚耳中那天,距离法斯利姆的登基仪式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收到消息时她正在整理去北方工业区出差需要的文件,听说恋人已经成为一国之君,她原本的清醒的大脑瞬间陷入一片空白。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心里还是会感到五味杂陈。
同样收到消息的还有夏丽,得知自己的哥哥正式升任辅政大臣,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来和奥莉维亚分享喜讯,顺便恭喜她即将从王子妃“荣升”为王后。
“恭喜?”
出乎她的意料,收到恭喜的奥莉维亚非但没有丝毫喜悦之色,反而挑眉反问她:“你没听说吗?”
夏丽愣住:“听说什么?”
“我和法斯利姆的婚约已经取消了。”奥莉维亚转了转手中的钢笔,神情淡定的说:“就在王太子授封仪式当天,当着王城所有贵族的面宣布的,尤里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
迟到一个多月才得知这一惊天消息,并且还是由当事人亲自告知,纵使夏丽接受能力再强,此刻也不由震惊到瞪大双眼,半张着嘴愣了半天才磕磕巴巴的问:“你……你还好吗?”
“挺好的啊。”奥莉维亚失笑:“我看起来像身心受挫的样子吗?”
“可……”
尽管奥莉维亚表现得相当淡然,夏丽依旧有些不放心,试探着问:“你们不是恋人吗?”
“是啊。”奥莉维亚后靠在被壁炉烘得温暖的椅背上,懒洋洋的说:“我们一直是恋人。”
“那为什么……”
“取消婚约不等于终止恋爱啊。”奥莉维亚解释:“事实上取消这个婚约也是我本人的意思,毕竟我一点也不想嫁进戴蒙特宫住一辈子监狱。”
“天真!”
夏丽完全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生气的说:“你是傻瓜吗?!你的恋人可是国王!他的婚事关乎整个国家!放弃王后的位置就意味着你的恋人将来迟早会和其他女人结婚,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可如果为了他违背自己的意愿成为王后,我对他的爱最终很有可能会变成恨啊。”奥莉维亚垂眸看着挂在胸前的红宝石项链,轻声说:“爱情是很宝贵也很脆弱的东西,经不起太多消磨,即便一开始爱能战胜其他负面感情,令你暂时满足于眼前的快乐,可随着时间流逝,负面感情不断累加,最后总有压过爱的一天。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两情相悦变成两看相厌更可悲的吗?”
身为同样背负政治婚姻的人,夏丽并非不能理解她的想法,但她仍然会感到惋惜,两情相悦变成两看相厌固然可悲,可两情相悦变成分离之鸟不也一样可悲吗?
“总之,我现在是自由之身了。”奥莉维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语气轻松的说:“今后想去哪就去哪,既不用担心身份暴露,也不用害怕王后的报复,我这只被关了十几年的金丝雀,终于真真正正从笼子里飞出来了。反倒是你……”
麻烦的皮球转个头被她踢回夏丽身上:“你和塞缪尔最近还有联系吗?”
听她提起塞缪尔,夏丽瞬间蔫了下来,抱着抱枕往沙发上一歪,闷闷不乐的说:“还是老样子,很久才会回一次信,内容从不超过三行。”
“你啊,但凡能拿出对别人说教时一半的气势,也不至于直到现在依旧毫无进展吧?”奥莉维亚毫不留情的吐槽道:“以那位先生一板一眼的行事风格,除非你继续穷追不舍,否则恐怕只能一辈子被他当成普通学生哦。”
“我知道啊。”夏丽委屈的抱怨:“可万一追得太紧,他一时冲动随便找个女人结婚怎么办?!”
奥莉维亚“哦”了一声,点头说:“的确有可能。”
“别在这种时候认同我啊。”夏丽把脸蒙在抱枕里,颓丧的说:“我父母只允许我在外留学两年,如果不能在这两年期间和塞缪尔老师成为恋人,等回到里格苏拉,再想和他产生联系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嘛。”
“两年内就不要想了。”奥莉维亚毫不留情的打消她的幻想:“在你成年之前,塞缪尔是不可能把你看作结婚对象的。”
“那你还问个什么?!”夏丽气结。
“只是提醒你一下,毕竟你最近一直泡在工坊,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已经对塞缪尔没兴趣了呢。”奥莉维亚摆摆手,无所谓的说:“虽然我觉得沉迷工作扔掉男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夏丽闻言嘴角轻抽:“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把法斯利姆殿下‘扔掉’的吗?”
“首先,我没有‘扔掉’他。”奥莉维亚强调:“其次……工作只是我放弃婚姻的一部分原因。”
夏丽腹诽:竟然不否认吗?
“我也提醒你这个守财奴一句,太过自信很可能会吃大苦头。”夏丽报复一般坏心眼的说:“那些贵族小姐们多得是手段,就算法斯利姆殿下的心始终为你守贞,他的身体可不一定。”
奥莉维亚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
“万一其中有一个成功怀上孩子……”
夏丽继续补刀:“你该准备的就不是自己的婚纱,而是别人的新婚贺礼了。”
奥莉维亚:……
互相伤害很有意思吗?
这一晚,奥莉维亚睡得十分不安稳。
夏丽白天说得话就像打开了噩梦的开关,原本在梦里对自己温柔备至、深情不二的法斯利姆突然就换了一副面孔。他不再握着她的手呢喃情话,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全无爱意,他无视她的呼唤一步步走上黄金铺就的阶梯,于万众敬仰中坐上嵌满宝石的权力王座,无数人高呼着他的名字跪赴在他的脚下,他的身侧,是一道锦衣华服、头戴王后冠冕的模糊身影。
“法斯……”
凭借意志将自己从梦中唤醒,奥莉维亚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噩梦里抽离,睡衣背后已经湿透,坐起来没一会儿就变凉,丝丝寒意顺着张开的毛孔,侵入了她的身体。
“哈——”她颓丧的倒回被窝,小声咕哝:“一旦开始在意就没完没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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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戴蒙特宫主殿三楼昏暗的走廊上,两位巡夜的骑士打哈欠绕过拐角,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便看到本该在卧室休息的新国王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走廊,白日里威风凛凛的青年褪去了剑锋般的锐气,只披了一件拖地的黑色厚斗篷,银色长发披散在肩头,掩住了他带有伤痕的下巴,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