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贺章动了动嘴唇，嗓音有点哑，看着书建国和蔼可亲的表情，“叔叔……”
“怎么了？”
书建国拍了拍他的肩，笑着道，“还有一个月就要入学了，这段时间就在江城好好休息一下，到时候和瑶瑶一块儿去上大学。”
书青瑶观察着谢贺章的脸色，她虽然不知道谢贺章发现了什么，但是书建国把他们赶出去，肯定是单独和这位女同志聊过了。
至于聊了什么……
女同志坐在办公桌前，摸着手腕上崭新的手表，笑得很灿烂：“小谢同志，你有这么一位老丈人，将来可要享福了。我儿子将来能有你这么出息就好了。”
语气里充满了歆羡。
书青瑶摇了摇头，对书建国道：“爸爸，我们事儿都办好了，走吧。”
回去的时候，书建国顺便去买了回城的火车票。
他来赫连村的事情都办妥了，也到了该回家的时间了。
回到家，书建国把卞蓉拉到了房间了，和她汇报了一下迁移户口的情况。
说到把手表送出去的时候，卞蓉也没什么具体的情绪波动。
两个都是成年人，也知道成人社会上的一些阴暗面。
书青瑶和唐曼凝到底不是赫连村的人，又是知青下乡，村子里的干部们自然也不敢留人，但是谢贺章却是赫连村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想要从赫连村出去，怎么也得扒一层皮下来。
没那么容易的。
现在书建国花一只手表钱，把将来谢贺章转移户口的麻烦给解决了，其实已经是便宜了。
要不然等谢贺章自己一个人处理，不知道要被刁难多久。
*
书建国的回家时间，定在后天。
时间也已经快到三月份，工厂要开工了，他作为领导，自然不能在赫连村久留。
只是书青瑶和谢贺章的奖学金还没有收到。
书青瑶对卞蓉和书建国道：“要不，你们先回去，我和谢贺章在乡下再呆几天？谢贺章的奖学金有五千呢，我怕他和我们走了，赫连高中的老师要赖账。”
骑着自行车过来正打算和书青瑶他们商量的莫老师，刚到院子门口，就听到了书青瑶这一句脆生生的“赖账”。
他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把自行车停靠，轻咳了一声：“书知青！”
书青瑶听到莫老师的声音，回头看到他的身影，表情不变，立刻热情的迎了上去，“莫老师，你怎么来啦？”
莫老师看着这小姑娘的表情，笑着摇了摇头，对书青瑶道：“我是来和你们说一下你和小谢同学高考奖学金情况的。”
书青瑶听着，眼前一亮：“省排名出来了？”
莫老师笑着道：“还没对群众公布，但是学校内部已经出来了。你的成绩，排在全省第三，奖学金一共一千元。”
这一千元，虽然比起谢贺章的五千元来说，少了五倍，但是对此刻一年收入只有两三百元的赫连村村民看来，无疑是一笔巨款了。
书青瑶道：”老师，我和谢贺章后天就要回城了，这笔钱，大概什么时候能给我们？”
“这你放心。学校答应过你们的钱，自然不会亏了你们。我是来通知你们的奖学金的，到时候，你们把账户留一下，我去邮局汇给你们就行了。”
有莫老师的承诺，书青瑶自然放心了。
她倒是不缺钱。
但是谢贺章的钱，她一笔不落都得给他攒起来。
那可是他将来的创业基金呢。
莫老师通知完，视线看向站在书青瑶身后不远处的谢贺章。
看着面前修长单薄的少年，莫老师的表情很感慨。
“莫老师。”
谢贺章走过来，站在莫老师面前，低声道，“谢谢你和姜老师。”
他这一路能走到这里，除了书青瑶，就是姜老师母子他们对他的照顾。
没有莫老师的坚持，他恐怕连入学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并不是哪个成分不好的人，都能像他这样幸运，能有时间去准备高考。
这个时候，对成分不好的学生，很多学校是不允许他们参加高考的。
赫连高中的领导们，之所以愿意让他代表赫连高中参加考试，是因为他的学业实在出众。
在利益面前，他们才无视了他的背景。
莫老师抚了抚谢贺章的头发，和气的道：“谢我们什么？还不是你优秀。想去哪里上学，有眉目了吗？“
书青瑶端来一杯温开水，递给莫老师，笑着道：“去上海。”
“上海？”莫老师愣了愣，“F大？”
谢贺章点了点头：“嗯。”
莫老师倒也没说什么，喝了一口水，道：“去南方也好。北方确实太冷了。”
细细的嘱托了谢贺章将来上学的注意事项以后，莫老师才和他们告辞了。
谢贺章站在原地，看着莫老师的背影很久，才缓缓收回视线。
“谢贺章，我们进屋吧，外面太冷了。”
书青瑶走过来，把谢贺章拉了进去，给他的掌心里，塞了一杯温水。
“瑶瑶。”
房间里，谢贺章难得主动伸出手抱住他，声音略有些哽咽。
“怎么了？”
听到谢贺章的声音，书青瑶下意识想要抬头，却被谢贺章紧紧地搂住。
少年的身体，带着细微的颤抖。
情绪激动而猛烈。
“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
一直以来，他用功读书，也不过是不想让帮助他的人失望。
如今成绩出来了，超出了他的预料，但是他却发现，这些东西，并不能回馈那些爱着他，帮助他的人。
他受他们的爱护良多，此刻却不知道要如何回应这些好意。
不管是莫老师还是书建国，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他还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书青瑶揉了揉他的头发，听着谢贺章略带颤抖的嗓音，轻声道：“等你有能力了，再去报答他们，不就行了吗？”
谢贺章抬起头，微微发红的眼眶，注视着书青瑶。
书青瑶的眼神很温柔。
“不要把自己能力不足的错误，怪在自己身上，也不要在别人给予好意的时候，急着去回报。”
“谢贺章，你现在羽翼还未丰满，为什么要急的去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