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众学子的群情激奋,陈仲羽也觉得无趣起来,他贴近沈哀说道:“没啥好看的了,走吧。”
“我们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岂不是让那些书生得意。”
那些书生骂的实在难听,沈哀气得蛾眉倒蹙,紧紧握住一双拳头,若不是今日出门没带双剑,她早就拔剑出鞘,让这些书生闭嘴了。
“让他们得意去呗,我们又不少块肉。”陈仲羽倒是看得开,他坐在这个位置迟迟不走,其实就是为了坑宋谦一次,现在目的达到了,也没有和那些书生纠缠的必要。
宋谦此时已经是欲哭无泪了,他能听见,也能看见,但是浑身上下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如何能够辩解,只能任由别人谩骂,名声尽毁,连功名只怕都要不保。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时间能够快点过去,或者父亲能看出异常,及时搭救。
千呼万唤中,宋谦终于听到了洪知县的话,“各位学子都是我沅江九肋,学识渊博,文采斐然啊!但是人不能以偏概全,本官更不能人云亦云,总该给年轻人一个机会,你们说这两位学子才疏学浅,不如让他们各写一首诗,以诗词定论,若是真的难堪大用,本官和教谕自会秉公处置。”
洪县令此言一出,众学子也也暂且安稳下来,一双双或是鄙视,或是看戏的戏谑眼神投向了陈仲羽三人。
沈哀连忙拉住陈仲羽的手,略显焦急的询问道:“你会作诗么?要不要让姓宋的来,他是个秀才,怎样也会吟上一两首吧。”
“宋谦如果能说话,第一句话就是出卖咱们。”陈仲羽轻轻刮了下沈哀脸蛋,语气轻松的说道:“不就是作诗么,放心吧,我应付的来。”
说话间,翠月楼的侍女已经端着笔墨纸砚来到近前,陈仲羽把手搭在宋谦肩膀上,手指轻轻的在宋谦的耳后穴按了一下,同时惊讶道:“谦弟,你怎么了谦弟?”
宋谦两眼一翻,直挺挺的从椅子上摔下来,把侍女吓得尖叫一声,连忙后退。
楼上的宋主薄也被这惊变吓了一跳,连忙喊人道:“快,快去救人!”
“我的谦儿!”同时传出惊呼的还有宋家雅阁里的宋夫人,刚才丢了个大脸后,宋夫人一直藏在雅阁中抹眼泪,这时也顾不得伤心难过了,吓得几乎连魂都飞了出来。
几个差役连忙跑了过来,一番检查后才确认道:“宋公子是晕过去了,身体并无大碍,恐怕是因为过度紧张劳累导致的。”
“把他带去暖阁休息。”宋主薄和夫人全都松了一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
洪知县却皱起了眉头,小声对宋主薄说道:“贵公子晕的不是时候啊,这样如何能够堵住悠悠学子之口。”
宋主薄这口气刚松下来,又被提到了嗓子眼,果不其然,楼下学子已经开始议论。
“紧张劳累,看来是被女色掏空了身体,年轻人把持不住啊!”
“我看他是被吓晕的,无胆鼠类。”
“怎么晕的这么巧,该不会是假装的吧?”
“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宋主薄连忙思索破局之法,视线四处乱扫,蓦然间看到了一抹红色,脑内闪过一道灵光,“大人,那个和犬子坐在一起的秀才还没作诗呐,不如让他先作诗一首……”
洪知县眯起眼睛,宋主薄的想法自然是找个替罪羊,把学子们的怒火转移出去,而那名带红衣侍女的书生,便是最好的替罪羊。
只是……洪县令迟疑的摸了摸胡须,宋主薄见状,心头一紧,连忙躬身行礼道:“以后沅江宋家以县令大人马首是瞻,万望大人救下官一次。”
洪知县连忙扶住宋主薄,说道:“你我同僚一场,我又岂能坐视不理,贤弟放心,谦侄儿必定无事。”
目的达到,事情也炒到了火候,洪知县便不再放任学子喧哗,快步走到栏杆前,朗声说道:“诸位,请安静一下,刚才点名的两位学子虽然有一位因体弱多病晕倒,但是还有一位,我们不妨先听听他的诗作。”
“知县大人说的有道理,我们先听听这个厚颜无耻之人如何说。”
“他该不会也要晕倒了吧!”
陈仲羽就像是卷入漩涡中的一叶孤舟,但是任凭周围学子吵的再凶,陈仲羽也似稳坐钓鱼台一般。
钱昭昭好奇的看着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依仗,才让他如此的自信,钱昭昭觉得这场诗会越来越有意思了。
“书生,且报上你的名字和籍贯,莫要胆怯。”洪知县其实也有些好奇,这年轻书生的表情不像是被吓傻了,但是为何又这样淡定。
独居首位,对身后议论全然不顾,感觉他一点都不在乎那些骂名,就像是……就像是神灵高居于天空,俯视脚下毫无威胁的蝼蚁一般。
陈仲羽叹息一声,起身抱拳道:“在下大理陈仲羽,见过知县大人。”
“云南大理!不是我本地学子!”
陈仲羽话音刚落,立刻激起千层浪,洪知县也皱起了眉头。
陈仲羽继续说道:“在下是一介白衣,只是路过贵宝地,被宋谦拉来见识一下翠月楼诗会,并无任何不敬之意。”
这句话比上一句激起的风浪更大,谁都没料到陈仲羽只是一介白衣。
场内学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说什么的都有,但是谁都没再说让他作诗,一个白丁懂什么诗词。
钱昭昭捂着嘴偷笑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陈仲羽依仗的手段会这样简单,一介白衣,来看热闹的,所有的一切风波不过是秀才们自作多情,人家压根不用科考,也不用和秀才们争风吃醋。
不争,才是陈仲羽的手段。
洪知县和宋主薄面面相觑,这种展开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料,陈仲羽不是秀才,就算他们想怪罪,也没有任何理由。
人是拿请柬,被宋谦带过来坐的,也没生事,被全场学子骂也没还口,洪知县刚想把火烧到他身上,却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所有理由都被冲得干干净净。
场内还有学子在骂陈仲羽不学无术之类的话,但是已经无关痛痒。
更多学子陷入沉思,开始旁观事态发展。
“诗词歌赋是用来陶冶情操,抒发情感和志向的,只是用来攀比,借此扬名,我认为已经落入下乘。”
陈仲羽环顾惊讶莫名的众学子,嘴角肆意的扬起,伸手抓起侍女手中的狼毫笔,取一张宣纸铺平,笔尖吸饱墨汁,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写下一篇七言绝句。
立于一旁的翠月楼侍女缓缓念道:“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无一点尘。活水源流随处满,东风花柳逐时新。金鞍玉勒寻芳客,未信我庐别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