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乐和景喻分坐在桌子的两侧。
盛乐正在组织措辞，面对景喻，他的心情总是轻松不起来，所以要把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想清楚。
景喻就这么痴痴地看着他，目光寸步不离。
再严肃的气氛都被他搅闹了，盛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喻哥，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他本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景喻的表情十分认真，他看着盛乐：“我好爱你。这么长时间了，你感觉不到我的心意吗？”
盛乐抿着唇。
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景喻的情感浓烈到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了。
如今的他本是一块坚冰，却忍不住为对方裂了个小口。
即便小到微不可见，谁又能保证将来会不会变成一个大口子，甚至彻底融化呢？
盛乐说了这么多天来自己的想法。
“我想找个伴。喻哥你也看到了，我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劲，那天要不是你来找我，说不定我就......虽然觉得如今没什么意思了，但是我还是想活下去的。我坚强了一辈子，不想在临了的时候做个懦弱的逃兵，惹来别人的笑话。”
“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你是最适合我的了。我们两个纠缠了那么久，生命中几乎都是对方留下的痕迹，好的也罢，坏的也罢，没有谁能比你更了解我了。我也是如此。”
“如今的我们皆是满心疮痍，无论承不承认，我们都是彼此最为重要的人了，哪里还是那么容易割舍得开的？我为了你变得不会开心了，你也为了我疯到这种地步，不惜变成一个小世界的碎片......”
“我们都变成这样了，还是不要去祸害别人了，就在一起算了。”
“不过，我有话说在前面。喻哥，你应该知道，我并不爱你。或许因为顾朝生我对你也有几分移情，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根本就比不上你对我的十分之一。我提的这些话对你来说很不公平，所以你答不答应我，我都能接受。”
景喻听懂了盛乐的意思。
他不爱自己，现在可能只是被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做法有些打动了吧。
又或者像他说的那样，他太孤单了，所以想要一个人陪着自己。
他不想再和其他人扯上关系，所以兜兜转转之后，还是选择了自己。
自己只不过是他无可奈何的选择。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盛乐能够说出这些话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赐了。
什么爱不爱的，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已经太奢侈了，只要他能陪在乐乐身边，即便是做一条狗，他也心满意足了。
景喻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心里的光重新亮了。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盛乐冲着他笑了笑，竟然有种不染沧桑的清澈感。
“谢谢你，喻哥。以后你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你就是你，即便是小世界的碎片，你也与他们不一样，你是独一无二的，不要再去模仿了。”
“我只想和你生活，不是披着顾朝生皮子的假人。”
景喻试探着握住了他的手，露出这么多天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好，都听你的。”
........
从那之后，盛乐和景喻过了一小段时间的安定日子。
景喻好像无师自通了浪漫这一回事，每天清晨起来都要给他采摘一束漂亮的鲜花。
他做好饭菜，等着盛乐起床，对他说一句“我爱你”。
“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更爱你了。”
他不是要让乐乐心烦，更不是故意道德绑架什么，他就是想要告诉盛乐，他是被人深切地爱着的。
哪怕乐乐并不需要。
他会带着盛乐去军部的训练场，盛乐如今对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景喻就自己上去。当然，他只有挨打的份。
盛乐就在下面看着。
景喻知道盛乐并不是不再喜欢这些，他只是被老皇帝一家伤透了，所以想要逃避一些同军部有关的东西。
景喻这样做只是想让他变成以前那个自信张扬的少将罢了。
在景喻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直吐血的时候，盛乐还是没忍住，长腿一迈就上去了，几下子就将那个施暴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景喻站在台下看着盛乐，对方浑身好像都在发光啊。
景喻没出息地哭了。
回去的时候，盛乐忍不住数落景喻：“知道自己是个弱鸡为什么还要上去讨打？我要是不上去，你是不是就要被他打死了？！”
景喻笑着：“你还是来了啊。”
我只是想要你开心一点啊。
你都不知道吧，你上去把那个人打下的时候，笑得可好看了。
你也不知道，军部的练武场下，几乎所有的汉子都偷偷抹了眼泪。
见到你开心，大家做什么都愿意。
可是景喻也知道，对方大部分的不开心都是异世界带来的因果，景喻想要赎罪。
景喻眸光闪了闪，随后笑着问他：“乐乐，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们还能回到以前的世界，让你把受过的苦全都还回来，你会开心一点儿吗？”
盛乐：“开心啊，怎么能不开心？你是了解我的，我一向小心眼，最是讲究睚眦必报了。被你欺负了那么多次，如今还能勉强忍着同你生活已经很不错了。”
他看向景喻，精明的视线扫过他：“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该不会是想要重新回到异世界的位面，让我出出气吧？”
“异世界的实验不是都失败了吗？兰清投到那个地方，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了......我现在觉得活着挺好，你可别作妖了。”
景喻张了张口，一个字都没说了。
.......
“异世界”的实验从来没有失败过。
景喻是帝国公认的天才，在他主持下开展的实验项目怎么可能失败？
当初在进入异世界之前，他不过是觉得乐乐活得太苦，想要给他好好出出气罢了，所以他故意做了些手脚。
他想着，这个承载着老皇帝全部希望的项目若是能宣告失败，老皇帝就再也没有别的依仗了，更不可能克扣军部的费用了。
对方只能靠着乐乐，乐乐也会开心了。
他知道他会变成碎片，但是没有关系的。
他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他的世界很小，当初只有那片海岛，后来乐乐闯入了，他的全世界就只有乐乐了。
可是他不知道事情最终会变成那个样子，他又搞砸了，他害了乐乐。
这是他一辈子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