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握住给予他致命伤的利箭，一手撑在地上以不至于摔倒。
如果他没及时用内力压制住，此时就算伤及的不是要害，他也会因为箭的透体而出失血过多而亡。
男人额角青筋暴起，咬紧了牙关，腮帮子的肌肉鼓起，汗从鬓角滑下。
沈霜序猛然一扯缰绳，马蹄声骤停，她会骑马，所以她要回去。
陆晏看着好不容易送走的姑娘居然又义无反顾跑了回来，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或许愉悦占了上风，陆晏扯了扯嘴角，“怎么回来了？”
“你还好意思问？”沈霜序狠狠瞪了他一眼，搀扶起他来，刚起身，抬眸便见远处一队追过来的士兵。
那个人是料定了陆晏必死？
沈霜序心里升腾起怒气，尽管这怒气似乎来得有点不合时宜。
“你在看什么？”陆晏疼的有点迷糊了，眼睛白花花一片，也只有凑的那么近的沈霜序看得清，却见她看着别的东西。
沈霜序警惕起来一时没理会他，就在这时，刚刚仿佛被屏蔽了信号的血玉突然朝她释放出信号，是朱砂的。
接着她就看见原本还是一队的士兵突然拔刀相向，把自己一队的人杀了，只剩下六七个人，沈霜序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剩下的估计是朱砂她们。
其他人四散分开，朱砂刚要上前，沈霜序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低头看了眼，这个箭其实扎偏了，没伤到要害，但也很危险，只差几寸的距离。
说不好是黑衣人准头不行还是手下留情，但无论从哪个理由来看都有点不可信。
真是难以捉摸。
“能撑得住吗？”沈霜序摸了摸男人额角的冷汗。
陆晏脸色愈发苍白，但只要没取出箭，就不至于大出血，还能撑得住。
男人虚弱地点点头，微垂着眼，嘴唇紧紧抿着，像是承受了莫大的痛苦，强行咽下满嘴腥甜，“你先走吧，我怕来不及，我早已经安排好了，府里的人都送出去了，阿祀和初岁朝三在一起。”
沈霜序没有应他，看了他半晌，拂过男人此刻脆弱的眉眼，下一秒强硬地把男人扶起来，道：“我也不知我这小身板能撑多久，如果你不使使劲和我一道离开，等追兵来了，我们都得死，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有多心软，我不会放你一个人在这承受圣上的所有怒火。”
“阿晏，别忘了我们还有阿祀。”沈霜序硬完，又来软的，揉了揉男人汗湿的耳朵，“小胖猫等爹娘去找他呢。”
陆晏微怔，心软吗？她对他心软吗？
“那我们重新开始？”陆晏不放过任何能求复合的机会，明明仍身处险境，却还锲而不舍地追问。
沈霜序：“”
她也算是服了陆晏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走不走？不走可一点机会都没了，你不走，我给阿祀找后爹。”
陆晏立马一只手攀在沈霜序肩上，喘了口气，感觉喉间的腥甜仿佛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只能点头，示意自己能动身。
陆晏忍着胸口蔓延的剧痛，利落地翻身上马，还俯下身捞起沈霜序，面对面坐着，沈霜序顾及着他胸口极具威胁性的箭，便侧着身子坐。
“别动。”陆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沈霜序一惊，登时僵着身子脑袋搁在陆晏颈窝，耳边是男人因为剧痛急促呼吸喷洒的热气。
“我不动了，我们先去镇上。”沈霜序抓紧了男人的衣襟。
陆晏一甩马鞭，明显不如一开始虬劲有力，但也足够了。
颠簸中，只觉得被箭穿过的胸口更加痛，全身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那一处，看不清路，但是拼了命也得判断出大致的方位，免得落了什么陷阱。
“阿晏，我来吧。”沈霜序很担心，但陆晏固执的可怕。
“没事，这里的路你不认，到镇上再说。”陆晏说的到镇上，是因为他只能撑到那里。
一到镇口，陆晏就因为精神不支，再也撑不住了往地上栽去，沈霜序大惊失色，男人明显已经昏迷不醒，万一碰到箭伤得更重了
好在朱砂及时飞身而出，和沈霜序同时扶住了陆晏，“阁主！”
“先去找个客栈，消息传不了这么快的，先把伤解决一下，不能再拖了。”沈霜序道。
朱砂效率很高，没一会儿沈霜序扶着陆晏，两人带着斗篷，盯着一众一言难尽的目光寻了一间房。
里头姽婳早已等候多时，“见过阁主！”
“先给他治伤！”沈霜序挥挥手，神色冷凝。
姽婳也不敢耽误，拿出随身带的医药包，沈霜序也不闲着，一边小心翼翼解开陆晏的上衣，一边道：“朱砂，你去准备热水，再买几件成衣，男女都要，越朴素越好。”
陆晏精壮的上身显露出来，白皙的肤色显得胸口的伤和箭异常狰狞，除此之外，还有陈年旧疤错落着交映在胸肌和腹肌上，看了叫人心惊，也不知陆晏作为一个闲散王爷为何能得这一身伤。
沈霜序和姽婳却见怪不怪，一个是因为连觉都睡过了，赤诚相见的次数数不过来，一个是因为陆晏在她眼里压根就不算人，顶多是她的实验体，对这件事，朱砂和姽婳是一个德性。
朱砂擅长的是毒术，也涉猎了一些蛊术，偶尔花前月下也能文。
姽婳更偏向于医术，虽然医毒本一体，但朱砂和姽婳分工自不同，医毒两界各占一席之地。
沈霜序看着姽婳有条不紊给陆晏拔箭，止血，包扎，眉头紧紧皱着，即使姽婳一切弄妥当了，眉毛也没松开过。
“阁主？”姽婳原本还挺稳，看见沈霜序的脸色，有点不安，“可是哪里不对？”
沈霜序还是不太放心，即使箭取出来了，她担心会感染，可这一关目前只能靠自己。
“你先出去吧，我来照顾。”沈霜序沉默良久，只是这样说道。
姽婳也摸不透她想什么，但房间就在隔壁，所以出了什么事，也好照应，便点点头出去了。
房里只剩沈霜序和躺在床上人事不醒的陆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