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序为那句夫人梗了一下，才状似不在意，仓促地走到窗边，问：“你感觉身体如何？”
“能动。”陆晏言简意赅。
沈霜序皱眉，她一开始是想从窗口跑的，但很显然一直没出现的追兵准备了一宿，现在在外头虎视眈眈，围了整整一圈。
楼下还持续传来因为被打扰而骂骂咧咧的声音。
“朱砂姑娘，你可有胭脂？”沈霜序问。
陆晏看见走进来的朱砂，眸色波澜不惊，没什么情绪，也并不好奇。
朱砂点点头：“刚好有，但是不多。”
“去买，各种颜色都买回来，越快越好。”沈霜序看了眼楼下，“去最顶层，能拖多少时间就拖多少时间。”
于是朱砂揣着银子，官兵也不怎么为难她，任她出去了。
她们现在伤员两个，还要保证不被陆晏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底细，就不能大肆出手，只能避开，尽量不正面撞上。
沈霜序扶着陆晏一步步往上走，在来来往往的人里，隐蔽身形没有引起注意。
姽婳又只能下去交多一间房钱，只说房间里的床不小心震塌了，多交一间房钱，再赔钱。
掌柜的自然乐得合不拢嘴，说什么也答应，姽婳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官兵，“官爷，您这是？”
巧的很，这位官兵，就是奉天。
“奉命行事，捉拿在逃犯。”奉天冷声道，看样子并不愿多交流。
姽婳点点头就上去了。
那厢陆晏和沈霜序进到房里关上门，陆晏坐在床上，因为扯动伤口，脸色更白了几分，鼻尖冒汗，垂眼视线落在沈霜序收回的手上，女子手腕处多了一条紫色丝带，缠绕在莹白的腕间，还挺好看。
男人静默地看了一会儿，心里闪过疑虑，面上不动声色。
“一会儿让姽婳再给你看看，感觉你的伤口恢复得有点慢，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感染的原因。”沈霜序操心来操心去，抬眼就看见陆晏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沈霜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陆晏问：“姽婳？”
“哦，忘了和你说了，姽婳姑娘和朱砂姑娘是我们进镇子遇见的两位游山玩水的医者。”沈霜序脸不红心不跳按照自己和朱砂说好的的剧本一板一眼介绍起来，“也是好心，我拿了两个簪子请她们给我们看看。”
陆晏嗯了一声就没再问了。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其实沈霜序有很多想问的，比如陆晏是不是知道那个黑衣人，他是不是也和落雁有关。
但都问不出口，不知从何问起，也不知从何说起，又要考虑到会否暴露身份的问题。
出于公理，出于私心，她都不想让陆晏知道。
而陆晏，也未必没有想问的，但他性子本来就闷，只能自猜。
“阁下，我把胭脂都买来了。”朱砂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沈霜序起身，打开门从她手里拿过一大袋子的胭脂，“爷，我给你抹一下，才不会被发现。”
上下看了看陆晏的脸，沈霜序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爷，您一会儿就装哑巴，千万不要开口，知道么？”
陆晏狭长的眼微闪，乖巧地点点头。
沈霜序很满意，当即就在他脸上捣鼓起来，一边道：“再去买一件披风，有多大买多大，有多长买多长，和一条披帛。”
“好。”
等朱砂再回来的时候，看着陆晏张了张嘴：“这阁下当真是厉害。”
打死以前的她都想不到，陆晏也有今天。
陆晏垂下眼睑，想要去拿铜镜，沈霜序抓住他的手：“诶！一会儿逃出去了你再看，现在不合适，等会儿官兵进来你就是哑巴，知道么？绝对不要说话，什么也别看。”
男人注意力都被那双手吸引过去了，女子软软的手抓着自己，心跳有些快，此时听女子说什么自然便是什么，异常乖巧可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沈霜序又把朱砂手里那件雪白色的披风给男人披上，戴上披帛把脖子遮住。
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沈霜序目不转睛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越看越满意，浑身舒畅还有点想笑。
陆晏看着女子眼里久违的笑意，动了动唇，忍不住想要留下那一抹难得的璀璨，从女子嫁给他之后，就再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了。
沈霜序可不知道陆晏在想什么，除了视线炙热些，倒没什么不对，于是转而去倒弄自己的脸了。
时间挺久，朱砂隐隐约约听见检查的官兵来到这一层了，沈霜序转过脸来。
朱砂嘴角抽搐，眼睛里再次盛满不可置信。
“爷，一会儿呢，我就是你的娘亲当然，只是为了形成更大的反差不容易被认出来。”沈霜序一看男人变得凶狠的神色，连忙补救，“本质上来说，你还是我夫君嘛。”
当然了，她怎么可能告诉陆晏一部分是来源于自己那奇葩的恶趣味。
陆晏敛下情绪，算是勉强接受沈霜序的说法。
眼前的女子，哦不，应该说“妇人”，面色苍白，眼角的褶子显示了她的年龄，皮肤有点粗糙，还有很多斑点，再做出刻意无奈沧桑的样子，妥妥一个妇人。
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母亲形象。
陆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抿了抿唇，算了，沈霜序易容术很好，应当也不容易认出来的。
姽婳慢悠悠走进来，手里拿着酒壶袋子，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阁”
话还没说呢，被朱砂推了一下，就听那个沧桑的妇人笑道：“怎么样？厉害吗？”
姽婳：“”
抬头看看沈霜序，又转头看向一边的陆晏——剩下的那位也只能是陆晏了。
姽婳摸摸鼻子，一脸魂游天外的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官兵进来了，先是在房子里四处找可能藏身的地方，为首的站在门口等，色迷迷的眼睛时不时往陆晏身上飘，“这位美人儿~你们来这里是”
陆晏：“”
男人心里渐渐明白了沈霜序的花招，一时有些无言，以及隐秘的羞恼。
陆晏看都没看他，微阖眼，主要是伤口隐隐作痛，他也没法分心，便谨记沈霜序的叮嘱，高冷地站着不搭话。
他不搭话自有人搭，沈霜序赶忙走上前，护犊子一样拦在陆晏面前，粗哑着嗓子解释：“哦，官爷儿啊，我这孩子自小身体就不好，又是个哑巴，认生呢，我们现在赶路出城去找她爹，在这里暂留一晚，一会儿就走，不会妨碍官爷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