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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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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澹轻声说道:“别过去,令令。”

    说这话时他就像个偏执的兄长,执拗地将崔琤困在自己桎梏中。

    前世他正是以保护之名将她藏于深宫中,逼着她做囚笼中的金丝雀。

    但凡人养一朵花,也希望它生得好。

    可李澹这样做只是为了将她摧折,慢慢地将她逼上死路,看她彻底地枯萎衰败,这等残忍大抵也只有皇家能滋养出来。

    “为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你凭什么不许我过去?”

    崔琤自己都没注意到,她说这话时带着多少孩子般的赌气。

    “我唤您一声二哥,是因为我尊重您。”她冷声说道,“可您要清楚,我和您可没有半分血缘,您凭什么想要管控我?”

    她微微偏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您以为您是我什么人呢?”

    扣住她手腕的那双手倏然顿住,崔琤顺势从他的禁锢中挣出。

    “您失礼了。”她轻声说道。

    她抬头看向李澹,他俊美的面容仍有些僵硬。

    那双浅色的眼眸在烟火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惯来长袖善舞的男人面对着她时,竟像是不知如何为自己开解。

    “不是的,令令。”他竭力将声音放软,温声说道。

    可崔琤并不想听他的解释,她快步离开,似乎将他视作什么洪水猛兽。

    他的手微微抬起,想要拉住她的衣袖,但最终还是没有动。

    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段漫长的时光,让他逐渐忘记了如何去面对她。

    令令讨厌他,甚至是……恨他。

    一想起这些他的心口就像被软刃抵着,慢慢地磨出血痕。

    崔琤回到席位后不久,便有人传信端宁公主请她到暖阁中。

    行宫的建制整体与南宫类似,供客人休息的暖阁外也设了长长的廊道。

    她穿过廊道走进暖阁时室内只有端宁公主一人,她穿着正红色的宫装,满头都是沉重的金饰。

    崔琤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浓妆的模样,她的真实面容都掩盖在了脂粉背后。

    仿佛是魂魄被困在了一个陌生的躯壳中,唯有一双眼睛仍然还是真实的。

    她的睫羽轻颤,一颗晶莹的泪珠便落了下来。

    两人视线撞上的刹那,崔琤生出一种错觉,就像是看见了前世的自己。

    “令令……”端宁公主站起身将她紧紧地抱住。

    崔琤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脊背,就像先前她安抚自己时一样。

    “我在这呢,姐姐。”她抿紧唇缓声说道。

    崔琤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是紧绷的,可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她仍然没有更加失态。

    经年的礼仪和规训让她习惯了克制和隐忍,因为她是公主。

    “我不明白,令令。”她垂下头轻声说道。

    她用气音说道:“他要哥舒越的信任,要彰显待哥舒家的恩宠,为何要将我推出去?”

    烛光闪烁,公主的一滴清泪顺着脸庞滑落,留下一道淡淡的痕印。

    在死寂的暖阁中,她的声音像擂鼓般落在崔琤的心上。

    “他说那是哥舒越的长子,是天下最配得上我的郎君……”她连气音都快要发不出。

    她怔怔地看向虚空,仿佛在凝视她的父亲。

    她哑声说道:“可他怎么不说我嫁过去是要做他的续弦,他早就有两个儿子呢?”

    这声质问一下子就撕开了皇家亲情的假象,将其残忍的一面展露出来。

    崔琤的手攀上她颤抖的肩头,让她能够将头埋在自己的肩窝。

    “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清楚自己的安抚是干涩的,可她还是下意识地这样说道。

    “我害怕,令令……”她的声音极低,空灵又恍惚。

    崔琤的指尖抚上了她的脸庞:“别怕姐姐,还来得及。”

    她们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奇异的默契,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崔琤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宫宴开始后方才离开。

    在那么多边将中,她一眼就认出了朔方节度使哥舒越。

    作为武将他实在太过白皙,与他的小儿子如出一辙。

    只是他身上天然带着一股杀气,令人不敢靠近。

    她隐匿在人群中,满腹心事地吃着瓷盅里的甜品,可那淡漠的一眼还是被他给抓住了。

    崔琤用余光再扫过去时,他正和皇帝笑着谈事,但她察觉到哥舒越的目光是向她这边看过来的。

    他看她做什么?总不至于是因为她刚刚看了他一眼吧?

    她父亲与他又没有过节,他作何要难为她?

    她心中烦闷,她这是将哥舒家的人都给惹上了。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便有宫人请她过去。

    见她起身过来时端宁公主睁大了眼睛,崔琤只能用眼神示意她无事。

    “这位便是成国公府的崔二姑娘吗?”他笑着问道,仿佛是第一次见她。

    崔琤可以确信他虽是边将,但定然早已将朝中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好在她前世经历的场面极多,对宫廷的宴席已经十分熟悉,虽事发突然也并不慌乱。

    她轻声说道:“见过令公。”

    哥舒越在朝中的虚职是中书令,因此也被尊称为哥舒令公。

    “是。”皇帝颔首,“正是前日三郎救下的那位姑娘。”

    明明不算是什么大事,竟还传到了皇帝的耳边。

    崔琤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吃起了桌案上的樱桃。

    去过核的大樱桃清甜爽口,每一颗都饱满圆润、鲜红欲滴。

    她本来心中忐忑,吃过樱桃后心却一点点地稳下来。

    却听哥舒越忽而扬声笑道:“真是缘分,不知崔姑娘可有婚配?”

    此话一出,四方的隐秘目光都投了过来。

    “崔姑娘还未及笄。”皇帝执起酒杯缓声说道。

    他这话滴水不漏,她确实已经开始和柳约议亲,但因年纪尚小还没有正式定下。

    她只是不明白,皇帝为何会这样说。

    在崔皇后看过来时,崔琤的脑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但她还未能抓住这个念头便消逝了。

    她有些郁闷地继续吃起樱桃,嫩红的唇瓣染上一层薄薄的水光,让她看起来灵动到了十分。

    可崔琤一意在樱桃和小食上,再没有留意其他。

    尤其是在注意到端宁公主身体不适扶着额头离开后,她彻底放下心来。

    宴席快要结束时,哥舒越还没忘记她:“崔姑娘日后若是有缘来朔方,鄙人定盛情款待。”

    “多谢令公。”她提起裙子,只想赶快离开。

    在得到默许后,崔琤旋即便去了端宁公主的寝殿。

    浅红色的裙摆像夏日初绽开的荷花,哥舒越淡漠地看向她的背影,深色的眼瞳闪烁过一抹幽微的蓝光。

    “这样好的姑娘,家门早该被媒婆踏破了吧。”他斟满杯中的酒,笑着说道。

    席间只剩下他和皇帝,还有几名内侍宫女。

    皇帝笑着和他一起饮下杯中的清酒:“是皇后的内侄,瞧着守礼客气实则是个娇生惯养的姑娘。”

    “上面还有个嫡姐婚事未定,因此才未能早早议亲。”

    他三句两句将情况说清楚,略有些惆怅地说道:“倒也是个可怜姑娘,打娘胎里都带着病,就是娇蛮了些。”

    “竟还是个娇蛮姑娘。”哥舒越故作讶然道,“微臣眼拙,完全没能看出来。”

    两人私下相处时不像君臣,更像是挚友。

    实际上他们在年少时的确是挚友,至少在皇帝还不是皇帝前,他曾将哥舒越当作挚友过。

    端宁公主回去后等了崔琤许久,将发饰全部解下后都没等到,反倒等来了她的母亲。

    平常都是崔皇后传唤她过去,这次她却亲自到了她的寝殿。

    她心中微动,恭敬地向母亲行礼。

    崔皇后抚摸着她披散下来的长发,轻声说道:“容儿,别怕。”

    “你父亲……无论如何也不会令你下嫁给哥舒越的长子了。”她抱住女儿心有余悸地缓声说道。

    端宁公主却笑得僵硬:“父亲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她怕是因为宴席上的变故才令皇帝换了计略。

    “你父亲自有他的谋划。”崔皇后轻叹一声,“只是哥舒三郎是个麻烦,谁能想到偏偏是他救下了令令?”

    她本不想和端宁公主提起这些,但还是继续往下说道:“哥舒昭在京为质多年,他父亲心有歉疚也是正常。”

    “据说当时哥舒越本想令长子进京,也舍不得送他过来……”

    崔皇后的目光闪烁,将女儿抱得更紧一些。

    她略带倦意地说道:“容儿,您信吗?我这几月总觉得不顺心,就好像有一只手在推着我往前走。”

    端宁公主垂下头,将手搭在了母亲的手背上。

    “我原先是不信命的,容儿。”崔皇后轻叹一声,“但有些事真好像是有天意的干预。”

    端宁公主悠悠地问道:“那父亲是想让二妹妹嫁给哥舒昭吗?”

    她的眼帘低垂,目光锁在虚空中的晦暗处。

    崔皇后的声音倏然便凌厉了起来:“令令是万万嫁不得他的。”

    端宁公主抬眼看向她,轻声问道:“母亲何出此言?”

    崔皇后轻笑一声,摸了摸女儿微微颤抖的纤手。

    “令令有神凤的命格,是注定要做皇后的人。”她微笑着说道,“这世上她只能嫁给一人,便是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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