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达则只是一时念起，在卫生间用笔在装有他们三人趾甲的包装袋上做标记的时候，他还在犹豫。这不是明摆着吗？以赵婴齐的品行，阳阳怎么会是别人的孩子？而阳阳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他周达则最清楚。既然给老张都说过了，就这吧。
第二天赵婴齐约小艾一家吃火锅。两小孩一边吃着玩着，他们四个聊着吃着。赵婴齐看李悦对小艾挺殷勤的。小艾也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想着这两人复婚有望。小艾说有人看孩子了，吃了去逛街吧。赵婴齐皱眉嚷着：“回去写教案，做课件去，该检查了。前几天晚上写一会儿睡一会儿。你说……”
小艾说：“都一样，我老课头，旧的能用，不用写。”
赵婴齐苦着脸，没心情再吃。
“你们主任不是让你重新选了吗？”周达则问。
赵婴齐把主任的话搬了出来。小艾说，主任说的都是为你考虑的。赵婴齐说我知道，所以我就担课了呀。周达则和李悦对视一眼笑了，周达则摸摸赵婴齐的头，叹口气说：“小笨蛋，这就是传说中的阳谋啊。”
周达则送赵婴齐回家后，他去了趟父母家。魏景云在辅导楚楚写作业。他在院里都听到魏景云的嗓门高了不少。通常这个声调是专属于他的。他一进门，魏景云往沙发上一歪。“叫我歇歇，你来吧。”
楚楚在做一张试卷，眼泪巴巴地看着周达则：“奶奶错了，还说我，奶奶和老师说的不一样。”
周达则把试卷给赵婴齐拍过去，让她写答案。自己看着答案辅导着楚楚。遇到不懂的，再和赵婴齐视频通话讲解。很快，楚楚做完了，高兴地收拾着书包：“可以玩去了。”
魏景云说：“数学还可以，语文是真辅导不了。以后你勤回来点吧。”
“这样吧，以后楚楚跟着我，我来接送。”
魏景云倏地坐起来：“你带着她去赵婴齐家？”
“是啊，辅导作业，再管你孙女一顿饭。或者你每天接送，请个家教辅导作业。”
魏景云心里极不情愿，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妥当。“先试试看吧。”
周达则心里也没底，试探着问问赵婴齐，没曾想她说，她早有这个想法，怕有人不同意，也没说出来。这下好了，周达则不用来回跑那么远了。楚楚放学后可以到办公室找她，辅导了作业，再回去也不晚，就不用每天耽误周达则上班了。
赵婴齐和父母说了，两位老人自然高兴。她母亲在餐椅上绑了个软和的垫子。赵伯安另准备了女孩用的卡通碗筷。
她给楚楚老师说放学后不用让她排队，直接去我办公室，又带楚楚去了一趟认认路。她还不放心，当天一放学，赵婴齐出现在楚楚班门口，楚楚看到她，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多开心。大约是在学校，她怕她吧。
楚楚聪明又爱学。各种习惯，魏景云教得很好。楚楚做了作业，周达则正好下班，来到学校门口也不拥挤了。接她们回去后，家里已经做好了饭，周达则和楚楚吃了，楚楚和阳阳玩一会，也就回去了。周达则提议说不如都搬去他那里，来去方便也宽敞些。
赵伯安说，阳阳爷爷奶奶撵他们走了再说。章启俊夫妇估计不会说这话，看在上次赵婴齐给他们留下了一大笔钱的份上，他们也张不出口。
周达则只顾忙楚楚，几乎忘了拜托老张的事，还是老张给他打电话说结果出来了，你来拿还是拍给你。周达则说拍吧。
老张的鉴定报告是：a和b是c的生物学上的父亲和母亲。
周达则眼前字母乱飞，回拨过去：老张，你没做错吧？
老张怒了：你标错了吗？
周达则想了想：没有。
老张说：你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周达则说：不敢，是不敢相信。
老张说：来做这个的都是这样的心理。这些人跟你什么关系？不会是你小子年轻时的风流债吧？
周达则吱唔几句说去拿报告，挂了电话。一路上他不知道怎么开过来的，报告拿在手里，手抖得看不清楚字。眼前黄光白光乱闪。是事实无疑了。a是周达则，b是赵婴齐，c是阳阳。他确定是这样标注的。
周达则坐在车里，双手捂住嘴，拼命喊叫，猛捶一通方向盘，又用头在上面磕几下。一段时间后，周达则漫无目的开着车前行。他仍不能集中思绪，在十字路口，他闯了红灯而不自知，余光中没有并行的车辆，他才看出是红灯。他停下了车，不久，车后又有人按喇叭，他才知道是绿灯。
他懵懵懂懂地回到了家。魏景云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响着，手边掉落着遥控器。周达则走到她身边，她张目看一眼周达则，惊坐起来，捧着周达则的脸：“我的儿，这是怎么了？都变了样了？头怎么啦？”
周达则咬着牙，眼睛血丝尽显，目光灼灼，鼻翼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突然搂住魏景云：“妈！妈！”
“我的儿，你别吓我？这是出什么事了？谁？楚楚？你爸？到底怎么了？你急死我了。”
“我要娶赵婴齐。”
魏景云放下心来：“没说不让你娶。”
“现在。”
“你先松开我。谁给你说提前的？”
周达则平静了清醒了过来，瘫坐在沙发上缓神：“是我想提前，这样搬到我那里也名正言顺些，也更方便照顾我和楚楚。”
魏景云这才看到他的手，摸着他的伤说：“我的儿，事缓则圆，人缓则安。慢慢来，错会少些。你也算给我一个去了解她的机会。”
这些天全家人都围着楚楚转，不免冷冷落了阳阳。赵婴齐回家的时候，赵伯安接阳阳已经回来了，阳阳看到他们三个一块进门，问她是不是一起出去玩了，没带他。饭桌上，她父母又对楚楚关怀倍至，吃了饭，赵婴齐又提问楚楚一些口头作业。周达则陪他玩也不专心，赵婴齐留意着，周达则虽然搂着他，心却不在他身上，通常一个句话，阳阳说了几遍他才嗯嗯着回答，看着阳阳，眼睛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上赵婴齐搂着阳阳不免浮想叹息，她母亲过来和她说话。“我看楚楚懂礼貌又会说话，脑子也活道有钱人家的孩子小时候看着就不一样。”
赵婴齐看着阳阳，说：“她奶奶教育的好。”
她母亲摸摸阳阳的头：“这个我们疼。楚楚喊爸爸，阳阳在一边看着，那样子，真让人难受。”
临睡前周达则问：阳阳睡着没？
赵婴齐说：睡了。她玩着手机等周达则回信，他却说：明天说吧。
这家餐厅在湖边，两人吃过饭，周达则有意领着她往空无一人的环湖路上去，没有风，衰草连天，冬日萧索肃杀的天气里，甚是荒凉。周达则背着风点烟。赵婴齐迎着风，裹紧衣服，头发乱飞。两人找了一个坡下背风长椅坐下。眼前的湖面被风吹皱，波光粼粼。周达则望着湖面一根烟燃尽，丢下烟把，用脚碾碾。赵婴齐一开始是欢喜的，单独两个人，像恋爱一般约会，吃饭，牵手，散步，聊天。
周达则今天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下面的谈话。他说：“你坐好。我要说的话，我也不敢相信。”
赵婴齐夸张地，笑嘻嘻地双手抓住椅子：“你说吧，我坐稳扶好了。”
周达则艰难开口道：“你是阳阳的妈妈，我是阳阳的爸爸。”说着拿出了那份鉴定。
赵婴齐以为他在开玩笑，接过看看：“abc？谁啊？”
周达则解释过后，赵婴齐仍旧一脸好笑：“周达则，我怀阳阳的时候，你见过我吗？”
“没有。”
“你捐过吗？”
“没有。”
“而我也没有选择去买过。阳阳是我在滨海和章文礼怀上的。”
“怎么怀的？你别忘了，你在遇到我之前一直是个姑娘。”
赵婴齐张口结舌地瞪着周达则。“我不知道，那一段我一直在滨海章文礼那个度假村里，每天监测排卵期。章文礼，章文礼……”她想起来章文礼每晚很晚回来，他只是拥住她说等到排卵日那天。周达则对她做的事，章文礼并没有做过。那么排卵日那天发生什么事了呢？
赵婴齐只记得试纸显示清晰的红杠，她羞涩又惊喜地给章文礼发信息告诉他。晚上他让人送来了大餐，他却说有事，让她先吃了睡。她等了很久，后来睡着了。她醒来后，章文礼抚着她的小腹，温柔着看着她。她大惊失色，章文礼脸颊，鼻子，眼睛上都有伤，有点地方还带着血痂。她问：“这是怎么了。”章文礼说：“昨晚回来见你，太激动，从那一栋楼跑到这一栋楼，有个地灯坏了，没注意，磕鹅卵石路上了。”他说得绘声绘色，不容赵婴齐不相信。
章文礼俯身在她额头碰碰说：“你的愿望会实现的。”她下身感觉有点异样，床单上也有血迹，她用被子蒙住头呵呵笑，只可惜她昨晚喝的红酒多了，本是壮胆，没曾想自己一下醉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周达则看她脸色：“你想起什么来了，对不对？”
赵婴齐绞着手不停走动：“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我当时喝醉了，睡着了，我不知道。”她抱住头哭起来。
周达则拥住她：“我当时也在那里，章文礼脸上的伤不是磕的，是我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