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画……怎么会在这……
苏念骤然失神，看着这婴儿房的一切，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居然为了那个连性别都不知道的孩子在这里留了个房间。
还装修的这么齐全，这么漂亮。
这里的每个摆件，每件家具，都是她在度假村里流产后梦中的模样。
虽然那孩子的月龄太小，根本不知道男女，但苏念的直觉总在告诉她，那就是个女儿。
被困在度假村的日子里，除了想逃离，剩下的时间她都在想那个孩子。
想过她的名字，想过她的长相，想过她的性格，甚至更长远的，还想过要给她报什么样的兴趣班。
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想想而已。
她没办法也没机会去付出行动实现。
对那个孩子的思念一直到收养了苏易安之后才止住，被藏匿在心底，成为了最柔软也最难触碰到的那块地方。
但现在，不只是她一个人还在怀念，还有人一起，甚至比她做的还要更多。
视线略过这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最后停顿在墙角斗柜的面上，那本被放置在那的粉蓝色的笔记本，带着扣。
苏念拿起本子翻开，里面的字迹她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是顾岑泽写的。
关于他怀念那孩子的日记。
【2月27日。阴。永远都晴不起来的阴。宝贝，爸爸妈妈在这天里失去了你，剥夺了你来这个世界的权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2月28日。依旧是阴。宝贝，妈妈还没有醒过来。我不知道她是因为气我不愿意醒过来，还是知道你的离开不愿意接受才不醒来。怎么办？我感觉我好像要失去你妈妈了。可我昨天才失去了你……】
【3月2日。宝贝，原谅爸爸只能买块墓地来纪念你。虽然医生说你还小，看不出性别，但是爸爸觉得你就是个女孩。如果爸爸说中了，你能给爸爸带个梦吗？对了，爸爸给你取了个名字，叫顾锁念。你喜欢吗？你会不会觉得爸爸太自私，是想锁住妈妈啊？但爸爸没办法了。我快要失去她了。我好想定制一把锁，把我跟你妈妈锁起来，绑在一起，这样她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3月10日。天总算是晴了。爸爸收到你的梦了。锁锁很漂亮，像妈妈。爸爸就希望锁锁像妈妈。真好。所有有些贪心，但爸爸还是想拜托锁锁能不能去趟妈妈的梦里，劝劝她，让她不要离开爸爸。】
【3月14日。阴。锁锁，能告诉爸爸还怎么样跟妈妈聊天吗？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不想跟她吵架。我快撑不住了锁锁。但我不能功亏一篑。爸爸已经失去你了，不能再失去更多东西了。】
【3月18日。锁锁，是你在保佑爸爸吗？所以才让路易出现救下了爸爸去抢救吗？谢谢你锁锁，我们锁锁真善良。但是锁锁，你能把对爸爸的保佑全部转到妈妈身上吗？医生说她病了，她产后抑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甚至不敢出现在她面前。是不是觉得爸爸好没用好可笑。但是对上你妈妈，爸爸就是会变成废物，保护不好她的废物，也保护不了你的废物。】
【3月27日。锁锁，到今天为止，你已经离开了一个月的时间了。但爸爸觉得你就在附近，哪也没去。我要是说中了，你能给妈妈带个梦，让她跟我说句话吗？或者一个字也行。】
【3月28日。她没说。她依旧不肯跟我说话。锁锁，你是不是觉得爸爸没用，觉得很失望，所以也走了啊。对不起啊。爸爸真的很没用。真的很没用。】
【4月5日。锁锁，我快撑不住了。我好难受啊锁锁。】
【4月10日。锁锁，你能教教爸爸该怎么办吗？我真的不想失去你妈妈。】
【4月16日。锁锁，妈妈开始演戏要从我身边离开了。我明明知道她的演戏，可是我还是好生气。你能教教我该怎么办吗？】
【4月21日。锁锁，我动摇了。我是不是该放你妈妈离开了？可是我不舍得。可是她会死的。】
【4月29日。锁锁，爸爸没用，守护不了妈妈了。她走了。她不要爸爸了。虽然爸爸很需要你，但是你还是去妈妈的身边守护她吧。她比我更需要你。】
【5月10日。锁锁，爸爸快撑不住了。】
【……爸爸快撑不住了。】
【……爸爸快撑不住了。】
【……快撑不住了。】
……
往后翻，一直到那天见到顾岑泽为止，都是一样的内容。
他快撑不住了。
字里行间的他就像是一只溺亡的羔羊一样，找不到了上岸的地方。不断淹入口鼻的水都快把他呛到窒息。
顾锁念……
顾所念……
他还真是取了个好名字啊……
每翻过一页，苏念的内心都忍不住的颤动下，明明都是些没有意义的内容，甚至后面都是一样的内容，但她却好像能看出些不同。
笔记本的外观精致漂亮还包裹着一层真皮，但里面的每一张每一页纸都是皱皱巴巴的。
甚至许多字还被模糊了痕迹。
苏念好像能看到每个夜晚坐在书桌前，借着酒浇愁，昏黄的台灯照出他一脸惆怅暗伤的样子，脸上挂着不受控制的泪滴，裹着思念和情深，一笔一划在这上面记载着内心的样子。
“原来这些年，你也跟我一样，那么不好过啊。”
苏念摩挲着笔记本里的每一个字，豆大的泪砸下，烫在纸上，一下模糊了剩下的清晰的字迹。
苏易安看到，立马迈着小短腿跑去其他房间找着纸巾，可是这里还在装修，根本没人住，更没有生活用品这些。苏易安绕了一圈回来没有收获，干脆就拽着自己的衣摆要给苏念擦掉眼泪。
“妈咪不哭，安安乖乖的。”
奶奶的语气里有些着急，看着苏念的眼泪还在掉，苏易安也急了，不自觉的自己也开始跟着哭了。
哭着也不忘安慰苏念，肉肉的小手不断在她脸上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