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晚间回了自己院子，肆月才知晓竹婉还回来的人情是什么。
芸豆前后也有六七日未见肆月了，早等得着急，一见肆月便扑了上来，若非折青拦着，怕是肆月要被她冲倒。
到底是年龄小，一兴奋起来说话便没了章尾，一会儿是院子里又多了什么花花草草，一会儿又是昨儿个晚间吃了什么，肆月听得头疼，最后只得先找了个由头将她支开了。
折青上来帮着肆月揉了揉额头两边，声音主动放轻了些，先是大致交代了这几日府里的情况，才接着道，“采兰和采菊二人被夫人调去了它处，夫人说，等您回来后，再自己去挑两个顺眼的回来。”
肆月了然，倒觉得也算是值了。
再说，若不是故意在肆书嘉面前碍眼，那桂嬷嬷怕还不会主动找自己的麻烦。
靠在舒适的藤椅上，肆月脚尖轻轻点在地上晃了晃，晚间风到底还是有些寒凉，肆月不由得想起秦家别院，即使是晚上，风也是温温的。
想起那日自己摸到的湖水也是温的，肆月忽然想到秦家别院里怕不是隐藏了眼温泉吧？
转而又摇了摇头，自己怕是被那梦境影响得魔怔了。
……
肆月还以为这桂嬷嬷能撑得过去几日呢，结果才不过第三日便找上门来了。
她这次买通了公灶里的不知哪个小丫鬟，在送过来的糖水中放了点和底汤性味相冲的陈皮干，服用后倒也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只是多少会闹场肠胃病虚弱上十天半个月。
肆月算了下，万一自己都虚弱结束了，结果肆知章还没到，那可不是白白受难一场？而且这嬷嬷也忒不舍得加码了，这么点剂量，瞧不起谁呢？
她根本未服用，却又装出好像有点不舒服但是却又也无碍的样子，落在桂嬷嬷眼中，便是这位七小姐以前怕是吃得潦草，肠胃也比旁人强势，自己下得那点剂量根本不够，于是隔了几日便又暗戳戳加大了剂量。
结果，肆月却仍是一副将要病却仍是没病的模样。
桂嬷嬷忍不住暗骂了声，果真是乡下人养大的，第三次便让人又继续加大了剂量。
肆月这日在外边遇着她，故意捂着肚子三步一走五步一停，喃喃自语，“怎得昨夜到现在一直不大舒服……”
桂嬷嬷心里石头落了地，结果不过两三日，便又瞧见肆月精神良好地到主院去请安。
见她如此，桂嬷嬷心中也有点犯了怵，这剂量再加下去可就能让普通人虚脱致死了，见她犹豫了，肆月立马也跟着加了筹码，当晚在主院用膳时便故意夹了块肆书嘉最爱的桂花鱼。
偏偏还夹的是鱼腹那里最为肥美的一块。
虽一直无人言明，但这块肉其实一直都是默认给肆书嘉的。
她不用抬头，也知晓竹婉身后的桂嬷嬷都快要把眼睛瞪裂了。
肆月弯了弯唇角，感叹了句，这鱼果真味道不错。
不过才第二日，送来的糖水中，虽不见任何一片陈皮的影子，但是隔着几步远都能闻着陈皮的味道。
竹婉派人来传话，肆知章已经进京了，最多不过几个时辰便能到了府中。
时间刚刚好。
只是这糖水喝还是不喝呢？
肆月其实确实对这个的抵抗力要比旁人都强一些，她的肠胃很是奇怪，小时候为了饱腹只要可以吃的便都吃得下去，久而久之，接受度高的同时也致使身子骨看似结实，实则亏空得厉害。
她若是喝下去这个，致命不会，但难受却会是实打实的。
算了，喝吧，肆月浅浅尝了一口，即使加了陈皮，这糖水的味道仍旧很好。
正要一口气多喝些，却突然听见外边有道熟悉的声音，“七小姐可在？”
瞧见肆月手中的糖水还完完整整的，甘木才松了一口气，她这几日刚回来忙着其它事，对府中的事便疏忽了些，若非自己主子提醒，怕还真要漏过了这件事去。
甘木也未去想独孤曜怎会关注到肆月这里来，要她说，主子连自己的床榻都能给七小姐睡，多留意了些七小姐的事实属正常。
只是不知为何这次要如此说——
她也不多耽搁，径直从袖中掏出了个小瓷瓶递了过去，含笑道，“七小姐莫要为了旁人伤了自己，不值当，这药丸可让您的脉象像是中了毒，实则不会损着身子。”
末了，想起自家主子的嘱咐，甘木又多加了句，“还请您不要将此事透露给我家小姐，奴婢也是前几日到公灶去看出桂嬷嬷有几分不对劲，这才多留意了下，还从未告诉旁人过，这药也是奴婢早些时候得的。”
小瓷瓶和肆月的手一比较反而显得像是温热的，肆月指尖落在漆黑的瓶身上，越发显得白皙，她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甘木以为肆月不信这药的功效，正要说自己也可以跟着吃上一粒，却见肆月慢慢抬起了头，眼中含着几分好奇，“瑶表姐怎会突然要帮我呢？”
竟和自家主子猜得分毫不差！
甘木回想起独孤曜的话，
——她定不会信，你这时再告诉她，并非无条件帮她，要她以后离岁安院远一点。
……
难不成是自己昨日送过去的胭脂水粉又将人惹闹了？可那胭脂水粉还是她亲手挑的呢，连铺子掌柜的都说只那一套，再无第二份。
甘木走后，肆月托着下巴暗自琢磨。
小瓷瓶在手心转了个圈，肆月有些可惜，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过去打扰便能将这样的好东西都随便拿出来，若是自己每日都过去，岂不是这位瑶表姐能从指缝里随意洒更多宝贝出来？
不过也只能想想了，毕竟自己方才可是已经应承过甘木了。
她没什么优点，但还勉强算得上重诺呐。
甘木回去后，正撞见院子里洒扫的丫鬟捧着堆东西出去，她愣了下，这不是昨日七小姐送过来的胭脂水粉么？
小丫鬟见她问，如实答道，“是小姐让拿去扔掉的。”
甘木思索了下，将东西接了过来，“交给我就行了。”
屋内，鸣草头低的不能再低，暗暗叫苦自己为什么要来多这一嘴。
这事还要从昨日说起，他盯着裴璋时发现有人在偷偷查探裴璋的消息，结果反摸回去竟发现是七小姐暗中托了人在查。
这也就罢了，偏偏今日他一进来，瞧见主子屋内放着一整套的胭脂水粉，下意识便觉得眼熟，竟脱口而出，“这不是裴璋亲手制弄的那套么？”
说来，这裴璋也是奇怪，一个男子竟然亲手去学这些女儿家的东西，连这水粉盒子上的梨花都还要亲手绘制。
鸣草正胡思乱想试图让自己不那么煎熬时，忽听见独孤曜开口，“以后关于她的事情无需再递进来。”
他下意识反问了句，“谁？”
下一刻，恨不能立马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忙重复道，“属下知晓，属下知晓，以后七小姐的消息绝不会再拿来打扰主子。”
不知为何，他明显觉得好像他这话一出口，周围好像更冷了……
……
肆知章归家，竹婉忙带着人去外院迎接，到了后才察觉肆月不在，忙让人去将肆月喊过来。
桂嬷嬷站在一旁，心虚地抿了抿，暗中责怪了一句竹婉竟然将消息瞒这样久，这么一大家子人竟都今天才知晓老爷回来。
不过她倒也没带怕的，一个庶女罢了，就是查出来了，老爷也顶多罚自己几个月的月银罢了。
这边肆知章刚下了马车，他面容消瘦了不少，正向着竹婉问询道，“母亲可还好？”
那边竹婉派去的拘冬正巧一脸慌乱的回来，大喊道，“夫人，夫人，不好了，七小姐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