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汉的梦想，对于曾经的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而在杜老汉的心里，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眼看着到了中午头，杜老汉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一方帕子，里面包裹着两块黝黑的窝窝头。
陈煜城上一次吃黑窝窝，还是在二十一世纪时，只是那时候吃到的窝窝头，是软的，是因为添加了黑芝麻和荞麦面才会发黑。
而杜老汉手中的黑窝窝，是真正的黑窝窝，黝黑的颜色，不仅仅只是因为是杂粮和麸皮所做。
更大的原因是因为，每一年的丰收时期，提前就存下了青黄不接时的口粮。
只是在真正到了青黄不接时，面粉也早已经发霉，里面会生出很多叫‘牛子’的小黑虫。
如果放到二十一世纪，别说放坏的，只是放的时间久一点，可能很多人都不会愿意吃了。
二十一世纪的人众所周知，生了虫的米面里面，会产生大量的细菌，危害身体安全。
只是，放在这60年代，放在这大陕北。
就算是生满了虫子，也没人舍得扔。毕竟如果不吃，那就只能等着饿死了。
甚至很多人，连这种生了虫子的面粉也是吃不上的。
陈煜城默不作声的将双手放在了兜里，用意念取出了两个鸡蛋，两个白面馍馍。
“憨娃，你和杜爷爷，吃这个！”
憨娃直直的看着，不敢伸手去接，杜老汉更是连连拒绝。
“可不敢......可不敢.......”
陈煜城没有允许他继续拒绝，强行将馒头和鸡蛋塞进了他和憨娃的怀里。
原本雪白的馒头，瞬间便蒙上了一层黄褐色的尘土，只是没人会在意。
杜老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雪白的馒头，揉了揉眼睛，仍是不敢相信的问道。
“这是.......白面馍馍？咋个还有鸡蛋？”
几个知青也是忍不住的吞咽了下口水，来这里几个月了，他们每天吃的都是窝窝头。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表示过不满，或者表现出任何的觊觎。
陈煜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帮憨娃剥开了鸡蛋。
“憨娃，去喂给你爷爷。”
光滑的鸡蛋喂到杜老汉的嘴边，他却好似被烫到般。
“可使不得.......我哪里能吃这个？！我看看就行了，憨娃你吃了哥哥的东西，一定要记得报恩啊！”
憨娃用力的点着头，似做保证般。
“我知道，爷爷。你吃。”
别看憨娃年龄小，他比起很多成年人都要懂得知恩图报，虽然他的保证陈煜城他们并未在意，他却是记在了心头。
陈煜城看杜老汉不愿意吃，抢过了他手里的黑窝窝，直接狼吞虎咽了起来。
入口先是一股浓郁的霉味，冲击着他的味觉，一阵反胃的感觉，直冲嗓子眼。
他忍了下去，艰难的啃着难以下咽的黑窝窝，若不是知道这是粮食，陈煜城都觉得自己是在啃砖头块子。
第一口下去时，差点没给牙崩了。
钟跃民几人也是默契的，从陈煜城手中分走了一部分黑窝窝。
“杜爷爷，你们的口粮已经被我们吃了，这个你不吃，那可就要饿肚子了。”
杜老汉没能经受这白面馍馍的诱惑，一口下肚，眼泪都泛了出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白的馍馍，是甜的。”
..............
夜晚，这群知识青年揭竿而起，叠罗汉般的将陈煜城压在了最下面。
“老实交代，你哪里来的白面馍馍，竟然还私藏鸡蛋？！”
“没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来人，上辣椒水、老虎凳伺候！”
陈煜城举手投降，“我投降，我错了，我做检讨，求放过！”
“这不是咱们去县城讨饭那天，一小姑娘给我的，本来想着回来了分给哥几个吃的。那不是县知青办的支援了咱们粮食嘛？！”
“我就想着，既然有吃的，我就先留着当储备粮呗！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吃独食的想法。”
一群人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就放过他，直道。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属于背叛组织，你说你对得起我们这些革命的战友吗？！”
还有人在旁边哀嚎，“苍天不公啊！我们去要饭连个黑窝窝头都没人愿意给。”
“对啊！当时我们俩，想着女同志心软，就找了个女同志讨饭，你猜怎么着？”
“我们俩直接被人家当流氓打了出去。”
在几人的打打闹闹中，并未有人真的去怀疑陈煜城什么，只是单纯的拿这个事情当个乐子罢了。
................
不过，打这天开始，陈煜城就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他每次都借口，脱离队伍，自己悄悄的在毛乌素沙漠和石川村的交界处，一点一点的扩展着撒下种子。
什么仙人掌、红柳、金琥、芦荟、胡杨，等等......各种植物，他都是一股脑的撒下种子。
他也在那些无人的山沟沟中，偷偷的撒下种子，让人以为是野生出来的。
只希望能够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能够为这片土地多做一些事情。
这一天，他又一次的来到了这无人之地，一寸一寸的为这片土地，撒下种子、草籽。
突然，不知为何，被他放出来当帮手的大公鸡突然异动了起来。
一直兴奋的“咯咯咯.......咯咯咯.......”的叫不停，那嘹亮的鸡叫声，在山谷中回荡、放大。
陈煜城警惕的四处看了看，将大公鸡扑在了身下。
“该死的鸡精，你发什么疯呢？！让人听到了，你鸡命不保！”
大公鸡好似突然反应了过来，用翅膀扑腾着捂住了自己的鸡喙。
但是一双绿豆大的鸡眼中，有些压不住的兴奋。
陈煜城很疑惑，这鸡精怎么了？难道是发情了？可是自己为它买了那么多母鸡，也没见他有过任何兴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