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岛想解释，奈何只有一张嘴。
众人说着说着又拉扯起来，当场撕烂乌岛半条袖子。白欢见状死死挡在乌岛身前，她一身臭味让人无法近身。于是，一位捂着口鼻不敢上前的老妪，苦于不能撕烂乌岛的另一条袖子，当场躺下，像门槛一样横在屋门下。
“今日不给我们藤族一个说法，你们就别想出这个门！”
另一个老妪急忙蹲过去，附耳道：“老姐姐，人家是仙，能飞的，你这招对人好用，对他们不行啊。”
“啊，对！”地上这位闻言又爬了起来，拖过桌边的椅子搬到乌岛跟前坐下来，接着招呼其他姐妹围着乌岛和白欢坐成一圈，嘱咐道：“方圆十里就这么两间天界的公房，连着好几天不亮灯，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他们，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今日这番阵仗，怕是必须得让他们讨点好处才能算数。乌岛捂着鼻子把白欢挡到身后，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幅严肃的表情，“你们这个事情啊，我也知晓一二。可四季雨水的多寡向来由雨神裁夺，不是观音菩萨能置喙的，更不是我一个小小督查司的勤杂能管得着的。雨神是中天界的大神，我们只是下天界打杂的小仙。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倘若今日你们在观音菩萨面前状告佛祖的不是，菩萨焉能斥责？你们还能让他上西天把佛祖打一顿不成？”
老妪们互相看看，这只王八说得也不无道理。
乌岛见她们动摇，便乘胜追击，“所以你们所求之事不该来我这里告，该去中天界告。”
为首那位老妪怒道：“废话！我们这群散妖要是能进得去中天界，还用来你这里闹！”
乌岛抽了抽嘴角，今日来闹事的藤妖全是泼妇，一脸蛮狠，对自己方才的说辞并不动心。他眸子一转，往别的方向引导，“唉！既是如此，我也只能陪着你们坐坐了。”
乌岛拉过椅子来，坐在这圈藤妖中间，抱起胳膊长叹一声，“小白啊。”
“师父。”白欢往他跟前一凑，又怕身上太臭，于是又退回去一步。
“昨日咱们下地府办差，可曾忘记给五道将军进香？”
白欢会心一笑，嗓音清脆，“自是不能忘呀！如今天下太平，天界众神仙的功德都来自于香火供奉，咱们在将军麾下，自然不能让将军的金身少了香火。”
前世她刚到四十九处就遇见过这批老藤来闹事，彼时中天界的雨神和水神斗法，凡间连着几个月不是下雨就是发大水，无辜牵连了不少人。
后来天尊震怒褫夺水神官职，又贬雨神到下天界看大门，天下才恢复正常，倒是玄玉捡了个便宜，一到中天界就顶了水神的缺，一步升到中六级。
乌岛翘着二郎腿，幽幽道：“我前几日路过月老庙，竟见一个被休的妇人拿着石头去砸月老的金身，结果初一大朝会上，你猜怎么着？”
白欢一双眼睛乌溜溜地一转，“怎么了？”
“月老脑袋上那个包啊，有拳头那么大！”乌岛一拊掌，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
白欢立刻握起小拳头，举到面前，瞠目道：“哇！这么大个包呀！”
为首那个老妪终于懂了，刷地一下站起来，向他们的老姐妹振臂一呼，“走！咱们现在就去砸水神庙！”
一群老妪鱼贯而出，屋里很快就剩大汉一个人，他捏着鼻子凑过来，问道：“那管地的又是什么神啊？”
房顶上的邰英光以为他会说“土地爷”，不料乌岛却道：“你是为了换功德币，征地时现弄了五百只鸡笼吧？”
大汉脸一红，哂道：“哪有！我家本就五百多只鸡！”
“五百多只鸡，那就是一鸡一笼咯。我见过你家鸡笼，皆是铁造，一只笼的费用可比鸡贵的多。”他瞅了一眼大汉强壮的大臂和手上陈旧的烫伤，道：“你这熊妖，本就是个铁匠。造了一批铁笼尚未交货，正好赶上房政司去量地，就动了歪心思。”
大汉脖子一缩，狡辩道：“没有的事儿！我熊黑子最讲诚信！怎能诓骗神仙？”
白欢从旁道：“大哥，你若问心无愧，我就给你指条明路，现在西天纠察司就在咱们邑乡，他们手里有前尘往事镜，一照便知谁对谁错！你不妨去那里闹上一闹，纠察司专纠百仙错处，我保证你一告一个准！”
大汉手颤了颤，佯装镇定，“敢问小仙女，这纠察司怎么走啊？”
白欢立刻站去门口，“来~我给您指路，出了院子有个三岔路口，您走东边那条，走到头就能见到了！”
“好！我这就去告！”大汉凛然而去，待走到三岔路口后，一头扎进西边那条路，跑成了一道烟。
闹事的总算都走了，白欢整个人松懈下来，“唉”
仿佛又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成日里忙碌不堪，日夜颠倒不知今夕何夕。如今再活一次，难道还要把这种毫无喘息的日子过上十年、百年吗？
晨风刮过，白欢这才闻到自己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竟是一刻都忍不了了。
她想赶紧把仙袍脱了，却又想起邰英光还被自己关在后院柴房，于是她急忙跑去，撤了结界，打开柴房门之后，又远远退到一边，大声道：“都走了，你出来吧！”
“等等。”
白欢说完掉头就往回走，却被柴房里传出来的这道声音拦住了脚步。她应声回头，伴着初生的太阳，见到了一道清逸脱俗的仙影。
邰英光站在门口，眉目在晨光的映衬下竟有慈悲之感。他食指轻轻一点，一道青绿色的光顿时将她笼住，像罩子一样将白欢罩住。
白欢只觉鼻尖清凉，似有一阵雨后天晴时的草香，再一瞬，她的仙袍干净如初。
“伸出手来。”邰英光翻转手掌凌空一推，一道符文打进白欢的掌心，她看着这条相对复杂的咒语，听着他说：“这是净衣术，有空自己学一下。”
“哦。”
再抬头时，他已擦身而过，白欢不禁看着那道不沾烟火不染凡尘的背影，脑子里不知怎么就冒出一句话：这才叫神仙。
不像她跟乌岛，只是天界的打工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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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满地狼藉，三人又是一夜无眠。乌岛刚坐下喝了口水，便收到了玄玉的传信金文。
说是五道将军已经到了下天界，鬼录必须半个时辰之内交齐。
好在他们已经糊弄完了，乌岛掏出这五十五页金文纸，又挨个仔细检查了一遍鬼识，目光突然停在“陈向回”那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