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昊炎黑着脸爬起来，怒不可遏道：“一个下九级竟敢对上司不敬，反了天了！”
他立刻祭出法器，亮出五梅折银剑，当场就要朝邰英光砍过来。
白欢慌了，连忙爬过去抱住玄昊炎的大腿，“副主事息怒啊！他伤得不轻，实在是受不得您这一剑。再说咱们虽是下九级可也是在籍仙人，您若是杀了他纠察司必然按天条处分您！您何苦为泄一时之忿自毁前程，咱们都是督查司的人，日后定当洗心革面任您差遣！您就饶了咱们吧！”
邰英光方才一动，刚刚减轻的魂体撕裂之痛再度袭来，他一个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白欢见他额头点地，立马扯起玄昊炎的衣角，“主事您看！他知道错了，他给您磕头了！”
玄昊炎瞥了眼伏在地上的邰英光，肩头还有些微微颤抖，心底火气灭了不少。
特别是白欢方才情急之下叫的那声“主事”，玄昊炎听起来尤为顺耳。
“行了，我堂堂二级仙官，不跟你们这些下九级计较。演练的任务还未完成，你们两个若能将那鱼英的坟找出来，今日之事我便不再计较。”玄昊炎收起剑，一脚将白欢蹬开，“还不快去！”
夜风一阵紧过一阵，玄昊炎总觉得后背凉嗖嗖的，他看着地上的邰英光，觉得这个鬼修应是出不了什么力了，便对白欢道：“你不是四十九处的吗？把乌岛叫过来一起找，我先回趟督查司向主事汇报一下进展。”
玄昊炎说完，自顾自飞回寝殿换仙袍去了。
白欢把昏迷的邰英光扶到树旁坐下，传音将乌岛喊了过来。
乌岛一来，见邰英光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他死了？”
“说什么呢！”白欢嗔道：“他只是魂体不稳而已，干骂咒人家。”
乌岛暗自叹气：死了才好呢。
“找我来干嘛？”乌岛上前探了探邰英光的脉息，“我可不会治鬼。”
“没让你救他！玄昊炎让我叫您来，说是一起找一个女鬼的坟，”白欢看着乌岛的眼睛，认真道：“听说她叫鱼英。”
乌岛一双圆溜乌沉的小眼睛，露不出任何情绪，“哦，那就找嘛。”
白欢想起幻戏中的情景，忍不住问道：“师父，你不认识她吗？”
乌岛颜色如常，“不认识。”
“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乌岛眨眨眼，“小白，到底想问什么？”
白欢有些急。
前世她与乌岛相处五年，多少知道些他与姚仲华的事情，只是现在是重生后，两人才认识没多久，有些话她还要装作不知道，问不出口。
可最后一重幻戏，姚仲华的话实在是疑点太多，白欢心里憋不了这么久，干脆直接问道：“师父，那日在黄泉渡口，那个引路人说，你是为了完成主人遗愿才来的天界，这个遗愿究竟是什么啊？能告诉我吗”
乌岛一怔，没想过她会突然问起这件事。他看了眼貌似昏迷的邰英光，缓缓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的主人是明素真君姚仲华，曾任床公。他堕入凡间之后救了我一命，从此我便跟他闯荡四方，当了他的坐骑。”
“有一年，他与恶人缠斗中了毒，双目溃烂，碰巧遇到一位妖医能行换眼之术。只是彼时那位妖医的妻子产女，他着急回家，允下一个月后再回来。可他前脚离开，后脚仇人就杀上了门，他们趁主人目盲之时重伤主人，哪知妖医匆忙之中掉了荷包，回来取时正巧主人还剩一口气。”
白欢猜道：“所以他救了明素真君的命，明素真君因此要报答他？”
乌岛长叹一声，“不止，他临走之前担心主人看不见，会再遭毒手，便将自己的一只眼暂且换给了主人，反正一个月之后，他再来取走便是。只可惜，这一走就是永别，那位妖医一个月后，病故了。”
“啊太可惜了。”白欢感叹，“竟然舍得把眼送给人家，还真是个好大夫。”
乌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位妖医也姓白。”
“是吗？这么巧。”白欢颇为高兴，“既是白家，他也是只刺猬吧？”
“确实。”乌岛眼里闪着微光，眼神忽然柔和起来，甚至有一点悲悯，“你们白家都是好人。”
白欢羞赧一笑，“我可不行，我只会背天条，从小到大没怎么学过医术，离您那位恩人差远了。只是这位恩人既然已故，师父为何还要继续找恩人？”
乌岛垂眸，“他病危时，主人曾找到了他，甚至不惜不惜用用秘术强行将他的魂魄固住，助他复生。可那妖医说他寿数已尽，与其逆天而行，不如将这份恩情留给他刚刚出世的女儿。彼时主人为了大业与地府结仇，在大战之中被地藏王菩萨灭了法身，从此魂魄压入石磨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临终前，主人拼死一搏助我逃出了地府，说他此生只欠这一份人情未还，命我照顾好那位妖医的妻女。可当我回去时，她们早已离开故土。我寻觅百年不得其踪，便去主人的徒弟周文王那里卜了一卦。文王说，我要找的人会在天界与我相遇。我这才报名天考，来到了督查司。”
“啊？这不坑人吗！”白欢甚是无语，“您都在督查司呆了一千年了，也没遇见啊！这个周文王算卦不灵啊！”
乌岛突然看看着白欢的眼睛，嘴唇动了动，话就在嘴边却不敢说出来。
“怎么了师父？”白欢关切地看着他。
乌岛终是没忍得住，一只手抚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其实，师父找了这些年，总算有了眉目，很快就能找到她们了！\"
“真的？”白欢也很高兴，“那就太好了，等回头您找到了一定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大家都姓白，说不定还是亲戚呢！”
乌岛笑笑，嘴角翕动，终是没有说话。
白欢回想这幻戏中姚仲华的模样，双目未见异常，只是看人时有一只眼睛总往外瞥，当时她还以为这人太过狂傲，如今想来人家那是真瞎。
她顿时在心里暗暗赔了个不是。
听完乌岛所说，再看着树下双目紧闭的邰英光，白欢总算明白了个大概。
姚仲华死在了地藏王菩萨的心咒之下，估计文曲星君向矣也没活下来，乌岛口中的大业应该就是把向回那个鬼孩子便成魔。
可这世上谁当魔、有没有魔，与她有何相干？
天界有千千万万个神仙，哪个在杀魔挣功德这件事上不比她有本事？
白欢不禁又叹了一口气，还是少做梦，脚踏实地好好办差，保住自己该有的那点功德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