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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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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已经有十来个人进入了第二轮,围着第二轮抽签桶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长宁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往那边走去,这十来个人有些是喜好乐坊的风流文客,有的是运气好抽到十个简单字谜的公子哥。其中最特殊的一位,长宁也没有从周围的人群中探听到他的身份,但长宁从那人左手大指高骨和无名指侧的厚茧猜测他是为琴艺而来。前世苦练琴技的云珈若也有与他同样的厚茧,并非是云珈若不爱惜自己的双手,而是宫中根本不会给她上好的药膏,那双并不光滑软嫩的手却支撑着云珈若踏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长宁低头看着如今小小的白白嫩嫩的手,笑着对自己说,放心吧,这一世云珈若不会再受委屈被冷落被忽视被人随意欺负了。

    第二次抽签依然很顺利,侍卫也尽职尽责地保护着长宁。拿到最后一轮比赛的牌子后,长宁便跟随着指引的侍女进入一个院子,院子是圆环状。里圈是一个三层高的阁楼,外圈是一个上下两层的阁楼,每层有八个房间,每个房间里摆放的都是不同的乐器,似乎是乐坊的乐姬们训练的地方。长宁被引进了里边的三层阁楼的第二层,这里被屏风隔成了许多隔间,每个隔间里都摆放着一尾伏羲琴。粗略一扫,长宁对那位青衣姑娘好奇更甚。只是她前世用惯了的是绿绮琴,长宁便询问侍从可否更换绿绮琴,侍从离开片刻,从三楼取了一尾绿绮琴下来。虽然没有明说,但长宁猜测这应该是青衣的琴,长宁也不扭捏,安坐下来轻轻拨弦试了试音,音色明亮宽阔,长宁眼前一亮,心中暗叹好琴。

    长宁端坐席上,又等了约一盏茶的时间,只等来了那位不知名的琴师,剩余的公子们一个也没见到。这也在长宁的预料之中,毕竟真正有文采的公子们都跑到醉仙楼去了,哪里还轮得到乐坊呢?

    又过了约一刻钟,之前宣布规则的那位管事便满脸笑容地走到中间的空地,对着长宁与那位琴师说道:“恭喜二位顺利进入我们乐坊的最后一轮,这最后一轮是比拼琴技,只要你们谁能弹出让青衣姑娘动心的曲子,那么谁就是最后的获胜者!现在,二位可还有什么疑问?”

    长宁等了一会,见那位琴师没有开口的意图才开口问道:“不知若是我二人皆未能弹出令青衣姑娘满意的曲子,那这胜负又该如何判?且这所弹的曲子可有什么说法?”

    管事回道:“这曲子自然是二位客人随心而弹,既可以是您的拿手之作,也可以是现场即兴而为。至于女娘子所提到的胜负之分,实不相瞒,在下并不能做青衣姑娘的主,此次是青衣姑娘想以琴会友,自然是宁缺毋滥,还请二位贵客稍有体谅!”

    长宁点了点头,又问到:“不知这先后次序又该如何定?”

    管事回道:“自然是先来者后,后来者先。”

    长宁便笑着道:“我的疑惑已解,可以开始了。”

    管事于是提高了声音,宣布道:“那么,最后一轮比赛,由这位公子先行开始!”

    那位琴师并未出声,只是拨弦,启奏。这一曲弹的是关山月,技法上乘,情寓琴中,长宁听的如痴如醉,她猜这位琴师在前世也应当很有名气才是,毕竟他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

    只是琴师弹完,三楼却并没有什么动静传来,琴师显而易见的有些失望,他刚想起身离开,却听见对面隔间传来琴声,于是他出于礼节又端坐下来,听着听着却入了迷。

    长宁弹的是前世云珈若自创的曲谱,是她打磨了六年的曲谱,曲调中有云珈若怀才不遇的苦闷,有她对世间不公的诘问,更有她舍身救世的勇气。

    这一曲动人,无关技巧,全靠感情。毕竟这谱写的是满腹才华的一位年轻女子苦难的一生,是无人会记住的死在和亲路上的深宫公主的一生,而长宁已经能想到在前世云珈若死后,又有一位悲惨的女子会代替她的身份成为“云珈若”去和亲。这些悲剧又能怪谁呢?或许只能怪这苦难的世间吧。但这世间向来如此就一定正确吗?不,长宁不想成为“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那样的圣贤,她只想推翻这个苦难的世间,让世间的“云珈若”不再出现……

    琴师听着铮铮之音,心如擂鼓。原是如此吗?

    侍从来请长宁上三楼,长宁转过屏风,见到了等候在旁边的琴师,自然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惊诧。长宁弯了弯眉眼,友好地向他执礼,“公子的琴技天下无双,不知可否得知公子名号?”

    琴师及时回神,回礼道:“论琴艺,小女娘在鄙之上,吾自幼时能坐便练琴,今有十八年矣,虽熟于琴曲,然习之愈多,则自觉得之愈少,遂游方求见,今有三年矣。听君一曲,抵吾二十有一,吾惭,不敢以琴闻名!”

    长宁蹙眉不解:“公子何出此言?在我看来,公子琴艺已是无双,但学无止境,公子追求的是至高,可实际上琴之一道只会更深更远,而不会抵达至高,若是真正追求至高,反而是束缚自己。乐本就是为抒发情感而作,若是作茧自缚,日后岂不是不得寸进?”

    琴师闻言深作一揖,“多谢小女娘点拨,风感激不尽!”

    长宁闻言一愣,试探地问道:“你姓谢?”

    琴师闻言也是一愣,呆呆道:“小女娘莫非还会相面不成?”

    长宁噗嗤一笑,道:“你莫打趣我了,我只是听说过胶东谢氏有位琴痴罢了。”

    “原是如此。不知小女娘是哪位世家,日后在下有所得便可与小女娘探讨琴艺?”

    长宁没有答话,只是回他道:“无须刻意寻找,有缘自会相见。”

    谢风闻言笑了笑,便离开了。

    长宁并没有说错,他们还会再见,只是下一次见面或许就是在朝堂之上了。

    谢风,本名谢文峰,胶东谢氏嫡长子,自幼痴迷琴艺,年十八,化名谢风云游天下,寻找突破琴技的契机,寻六年未果,后焚琴,立誓科举,连中三元,得仁帝看中,主理刑部事宜。

    长宁不知道原本是“琴痴”的谢风为何会突然焚琴成为谢文峰,也不知道如今似乎寻得契机的谢风还会不会做出如前世一样的选择,但长宁的那句“有缘自会相见”也并没有说错,毕竟知道谢风真实身份的长宁自然不怕找不到他。

    长宁回头看了一眼谢风离去的背影,如果云珈若知道自己有幸听到了琴痴的一曲琴一定会很高兴吧,想到这,长宁也觉得心情颇好。差谴一直等在二楼的侍卫去给云珩传消息,长宁独自一人跟随着侍女走到三楼的望星台。

    青衣身着一身青衣倚靠在栏杆上,让长宁想起了羽化奔月的嫦娥仙子。

    青衣让三楼的侍女们全都退下,然后慢悠悠地坐在地垫上,示意长宁与她对坐。青衣一边斟茶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知道你是京中盛传的二公主。”

    长宁的脸上流露出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青衣望向云珩所坐的方位,长宁顺着她的眼神望去,了然道:“你见过云珩。”

    青衣勾了勾唇角,将茶盏推到长宁面前,“殿下有所不知,我进入乐坊前,姓沈。”

    听到“沈”姓,长宁险些被刚喝进去的茶水呛到,这位青衣姑娘的性子还真是直率。

    青衣的眼神已经波澜无惊了,她问道:“殿下也会害怕这个姓氏吗?”

    长宁摇了摇头,“如果我害怕,那么今日我就不会来。”

    青衣这才提起几分精神,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问道:“所以殿下为何大张旗鼓地来见我这个小小琴姬呢?”

    长宁压下她的酒杯,抬眼盯着青衣姣好的面容,轻声道:“因为我们有着同样的仇人。”

    青衣瞳孔微缩,嘴唇半张,却没能说出话来。

    青衣,原名沈清蕴,文帝时的海清侯嫡幼女,曾经的太子侧妃候选人之一的妹妹,或许她们家其实从未想过争那个位置,不过是因为闺阁玩笑话,却为她家带来灭顶之灾,她从未想过一直胆小怕事的父亲怎会被人以谋逆罪处死,而她沈家上下三百口人,男眷的鲜血染红了西市前的石板路,女眷沦为官妓。她的母亲、姑姑、姐姐为了让年幼的她脱离那里,委身于那些他人不愿服侍的官员们,她记得她们无助而悲怆的哭喊声,记得她们身上青紫的掐痕,记得她们手腕被绳子勒出的痕迹,背上密密麻麻的针眼,那些噩梦般的一夜又一夜,压死了她的亲人,成就了琴姬青衣。若不是记得那些刻骨铭心的仇恨,沈清蕴或许早已死在了某个噩梦缠身的夜晚,死去的冤魂不曾散去,活着的恶鬼是为了索命。青衣等了许多年,从五岁等到如今,十一年了,她终于等来了那个机会,那个为她沈府正名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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