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县衙。
惊堂木啪啪啪的三下，才阻止了一场哄乱之声。
“肃静！”
赵宇当县令这些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不受控制的场面。
按道理，就苏翎、刘誉这样的穷苦百姓，哪有在公堂上横冲直撞的勇气？
特别是那个刘秀，眉宇间携着英气，剑眉星目，不怒而威，与他对视平白低了气势。
赵宇不看他，而是看了一眼师爷。
师爷搁下笔，走近赵宇，谄媚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大人以为如何？”
赵知县连连点头，越发觉得自家师爷真够贼的。
“被告苏翎故意伤害苏生财眼罪证确凿，故判刺破眼球之刑。”
“凭什么？我这是自卫！”
“对，这么多人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你们凭什么判人有罪？”
“翎儿……”
人群躁动。
大多人都知道县衙黑暗，但是今日却见证了如此明明白白的黑暗，都议论纷纷起来。
特别是卧龙村，刘誉的那几个打猎的伙伴，更是给力。
“既然苏翎有罪，那八龙山的那些山贼呢？怎么解释？”
“对，就是，知县大人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惊堂木拍了几下，没有作用，赵宇都有些心慌，大喊，“衙役何在，大声喧哗着，杀威棒伺候！”
啪啪啪的惊堂木声，衙役们领命之声，压住了现场的躁动。
一个妇人不顾杀威棒的威胁，猛冲过来，被狠狠打了一棍子。
“啊！”
妇人吃痛，抬头间，苏翎才看清楚，那是王元花，身后，苏大牛也冲了过来，对着公堂之上的赵县令跪下。
“知县大老爷，我家翎儿还那么小啊，眼睛没了可怎么活啊！”
“知县大老爷，你们要眼睛，就挖了我的眼睛吧！啊啊啊！”
杀威棒顿时朝夫妇挥去，打的人皮开肉绽。
“爹，娘……狗官，我奉劝你住手！”
苏翎眼底生了杀意，奈何手脚都被铁链锁住，刚动弹就被衙役按得死死的……
刘誉不好公然和官府的人动手，上前去一双有力的臂膀，将苏大牛夫妇护在身下，那杀威棒一棒棒的打在他身上。
“夫君……”
“不能随便打人！放开刘相公，他是无罪的……”
“打死他们，连苏翎一起打，把她眼球打爆都活该。”
苏强和那些个猎户在抗议要求，唐翠、杨氏、苏贵正咬牙切齿的洋洋得意。
场面一度混乱。
人群里，乔装易容的刘五郎拳头捏了又捏，骨骼咯咯作响，像是一拳就能将那些作威作福的人尽数击毁一般。
惊堂木又发挥了一阵作用之后。
杀威棒已经打得刘誉吐了血。
苏翎摆脱衙役控制，扑过去与刘誉一起，护着苏大牛夫妇，只是，不过扎眼，刘誉俨然将苏翎推开了。
“住手！”
一声呵斥，格外刺耳。
人群自主的让出一条道来。
一袭白衣的褚钰尘在钱管家，妘尔、佛若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杀威棒迟疑了下，听得赵知县惊道：“住手，快住手。”
喊着，赵知县扶整了下官帽，额头瞬时冒出来的冷汗也一道拭去。
挺着肚腩迎上去，“褚公子，您怎么来了。”
褚钰尘看着被乱棍打的几人，折扇指了指，“知县大人，他们所犯何罪？要杖刑？”
“呃，他们……”
“还有，这位苏娘子可是我百味斋的生意伙伴，今儿个该送到百味斋的货也没见踪影，你怎么把人抓到这里来了？她又是犯了什么罪？”
“回褚公子……”
“知县大人！”
褚钰尘沉着一张脸，声量忽的高了许多。
“我不过是个无官无职的生意人，你弯着腰做什么？这让大越的百姓们看了去，还以为你我勾结，要判什么人颠倒黑白的罪！今日，我不过是听说苏娘子有了冤案，特过来了解了解，顺便做个证人。”
赵知县冷汗直下。
若说之前他见到褚钰尘以为是来责问他是否找到画像上的人，那么现在他十分肯定，褚钰尘是为了苏翎一案来的。
早知道苏翎为百味斋供应食材。
但并不知道堂堂护国公府的少主子，竟会为了区区草民，一个农妇苏翎出面。
今日这是闯了大祸了？
“证……证人？不不不不知道褚公子要作什么证？”
赵知县抹了好几把冷汗，直起了身子。
这褚钰尘虽然没有官衔，可护国公府的世袭爵位将来还不是要落在他头上？
褚钰尘亲自将苏翎扶起来，“那日，秀儿不是同你一起的吗？”
秀儿？
苏翎看向站在褚钰尘不远处的刘秀，他们认识？
点头之际，赵知县也看到了这几日庆丰掀翻天要找的那位小公子，瞳孔瞬间放大，心口像是被大石头砸碎一般。
虽然不知道那小公子是何人物，但能让褚钰尘亲自寻找，能让护国公府调出命令明里暗里的寻找，身份绝不简单。
这个时候，刘秀站出来，不卑不屈，负手而立，侃侃而谈将那日之事徐徐道来。
“知县大人，人证物证具在，还请知县打人秉公判案。”于壮师慷慨激昂的说道。
啪……
这声惊堂木不如之前响亮，却也鸦鹊无声。
“苏翎刺伤苏生财眼睛一案，系防卫过当……”
啪！
褚钰尘怦然打开折扇发出响动，赵知县与师爷对了下眼色，继续道。
“苏翎刺伤苏生财一案，实属苏生财谋财害命不成，被刺瞎左眼。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竟然诬告苏翎故意伤人罪，犯诬告之罪。
我大越律法，诬告反坐，现本官宣判苏生财挖掉右眼，并处以三年牢刑，以示惩戒！被告苏翎经审判证明，系正当防卫，当庭释放！”
县城一阵欢呼雀跃。
还是第一回看到穷人官司赢了。
“啊……知县大老爷，我相公怎么还有罪了呢？”
“是啊，明明是苏翎这个贱人伤了人，知县大老爷，你刚刚可不是这么判的啊！”
“不不不，不要，我的眼睛，大哥，大哥救我……”
案件反转过快，以至于苏生财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连滚带爬的跪在苏大田身边，抓着苏大田的衣角，惶恐的求救。
“大哥，你快求求知县大老爷，求求黄老爷啊！当初，可是我们大家的主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