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礼拜，满打满算，总也不过二十一的光景。
若是再忙一些的话，时间也就过得更快了。祁靳后来想想，或许问题不在于时间，而是一个人，一旦有了下意识去回避的东西，但是时间总是最大程度地缩减这种回避，他觉得帮秦苏把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填好再到秦苏自己交出去，不过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情，仿佛他只是在间隙一个抬眼，然后就收到了郁习臣的信息。
祁靳还是了解郁习臣的，他知道他既然说了会帮他，这个“帮”，就一定不会是一句空话。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就在手术日前一日的当夜，祁靳收到了郁习臣发过来的，一大片关于这方面手术的案例。这其中有大半，祁靳甚至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从哪里找出来的，因为按照案例上的时间来看，都是很久之前的了。
如果说这已经让祁靳感到意外，那么接下来接连收到的信息，就连祁靳，也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收住震惊了。
因为接下来的连续两条内容，都不是和明天手术相关的。而是典型心理障碍的案例分析。是的，祁靳眨了眨眼，几乎连着盯着这一行字看了两遍，确定自己确实没有看错。
心理障碍
郁习臣怎么会突然给自己发这个东西？
几乎是下意识的，祁靳的第一反应就是那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在一联想到手术相关的事情，关于这个病人是一个先天性心脏病人的事情，自己在思考这一方面的时候，他的手作出下意识地颤抖的反应。
事实上，大约很久之前，祁靳就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这个症状。只是，他从未跟别人提起过。
所以，郁习臣知道，似乎也只有当时被撞见的唯一一种可能了。
秦苏：你是不是睡不着？
祁靳正思索着，微信却又弹出一条最新消息，是秦苏发来的。
几乎是下意识地，祁靳就去看时间。
2打进电话框的那一行字删掉，索性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还不睡？”
那边一开始的声音沙沙的，似乎是隔了些许距离。又过了好一会儿，秦苏的声音才响起来。
“祁先生，我睡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心虚，秦苏的声音听着有点弱弱的。祁靳也是顿了顿才开口。
“为什么睡不着？”
为什么呢？电话另一端原本就有点忐忑的秦苏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她其实很想像从前那样，跟祁靳说自己的睡眠原本就是不好的，说，熬夜本就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但当真的话到嘴边，又成了一副完全陌生的模样。
秦苏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是反问了一句：“祁先生，你是不是害怕？”又仿佛是实在觉得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显得太过稚气，她的语气又不自觉地弱了下去，但她还是说了。
“你别害怕，你已经很好了。我你要是实在睡不着的话，我身边有糖，你要不要吃？”
那一瞬，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祁靳下意识地怔了一下，秦苏却仿佛没有意识到，隔着电话的语气还有一些不好意思：“那是我离开医院之前偷偷藏的哦。”
此时的秦苏并不知道的是，她开口说这一句的初衷大抵只是安慰难得半夜不睡，或许正在为了明天的手术紧张的祁靳。但祁靳却因为她这一句似曾相识的话而思绪飘远。
祁靳不知为何莫名想起了十年前的一个场景。
但其实他也不确定，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十年前发生过的一幕，还是他的思维处于一个下意识地保护机制之中，所以杜撰出了这个画面。
但他的确想起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就比如秦苏刚刚在电话里跟他说的那句话，他依稀记得，十年前出了宁臻臻手术室的时候，他在满心不可置信的恍惚之间，曾经遇到过一个小姑娘。
或者更确切地说，那个小姑娘，她是自己撞上来的。一不小心撞上当时正因为手术失败而失魂落魄的他。
“不难过了，医生哥哥，我请你吃糖好不好？”
其实祁靳已经不记得递过来那一颗糖的小姑娘究竟是什么模样，但一直到今天，祁靳也一直记得，那一颗糖的滋味。
是淡淡的，柠檬的酸甜滋味。
和此时此刻，大半夜跑过来的小姑娘，递给他的糖，滋味一模一样。以至于有一瞬间，祁靳居然生出些许错觉，眼前秦苏的面容，和十年前那个面目模糊的小姑娘，依稀是重叠的模样。
会是他的错觉吗？
柠檬的酸甜气息在唇齿间化了开去，祁靳也生平第一次，陷入自己，不确定是不是该称之为回忆的朦胧画面里。
顿了顿，祁靳又因为自己突然的想法而一阵失笑，这世上应该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手术安排在第二日的下午两点整，但祁靳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上午都没有找到秦苏的身影，电话也没人接。祁靳心里担忧，但手术近在眼前，祁靳也只能暂时放下担心，开始专心做术前准备。
这边祁靳举着半湿的手由着助手掀开临时搭建的门帘走进手术台前的时候，那边消失了一上午的秦苏也终于珊珊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