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赶到之前的一路上，她的脑海里设想过无数再次见到郁习臣的场景。以及，见到郁习臣之后，她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虽然电话里含糊其词，就算抓住了那个原本匆匆赶过去的人，从她的嘴里问到了真话，知道郁习臣出事的时候，秦苏还在想，到了现场之后她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先观察郁习臣的受伤情况。
她是个医生，她是可以救人的。她不能太过情绪化，她一定要冷静。甚至就在刚刚，和阻拦她的高速巡警们说话，试图说服他们让她进去的时候，她都在想。这些巡特警固然是控制现场的，但既然他们还有余力考虑现场治安的问题．
是不是也就说明，其实郁习臣的情况也没有那么严重，他只是不小心出了个小车祸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
虽然隐隐的预感已经告诉她不太可能，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啊，在没有见到之前，总是控制不住，还是往好的方面想。
但这些念头，在见到即使被拨开了周遭的阻碍，被人格外小心地搀扶着，但是郁习臣的整个下半身，尤其是大腿膝盖以下的位置，已经深深地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虽然看不出他受伤的程度究竟如何，但是视线的触目所及，就是眼前这一大摊的鲜血。
更别提那些鲜血还没有彻底停止往外圈更近一步蔓延的趋势，郁习臣惨白了一张脸，意识都已经丧失了的那种状态。
看着眼前的郁习臣，秦苏只觉得自己的喉头像是一瞬间让人塞满了棉花，整一个彻彻底底地哽住了，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做些什么。但方才跑得实在太急，导致她直接就是双膝一软，跪倒在郁习臣面前几步的距离之外，双膝因为惯性的缘故还踉跄着往前了一点，直接是跪在了那一片血泊之中的。
其实一直到现在，秦苏都是有点晕血的。但这会儿，她的双膝，双手，甚至因为跪下来的动作拖沓在地上的白大褂都被地上蔓开的血水沾的红红白白的一片，但她却像是浑然未觉一般。
时间在这一瞬间，像是彻底凝固住了一般。秦苏在看了眼前的郁习臣良久之后，身体像是惊悸一般地颤抖了一下。
“祁医生，这”
大抵是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像现在这样发展，可是郁习臣的情况明眼人都知道拖不得。是以，除了一开始不可避免的愣神之外，犹豫了一下，赶过来的那些人里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一个，到底是把欲言又止的目光转向了祁靳。
好像不自觉地，在祁靳突然出现在这里之后，他就又成了周遭这些人里的主心骨。
祁靳的目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定在了秦苏的身上，从她出现在这里开始，他的目光中心就再也没有转移过，其实从刚刚，见到秦苏出现的一瞬间，他就已经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拥抱这个人了。
但祁靳克制住了这一瞬间的冲动，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郁习臣的情况，的确不能再任由时间再这么拖延下去了。
虽然从秦苏出现到她跪倒在郁习臣的面前，这一整个过程其实不过才几秒钟，而且秦苏此刻的这个状态．
祁靳深呼吸了一下，他冲开口的那人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秦苏的身边。他的手落在她肩膀上的同时，祁靳干脆整个人都蹲下身来。
“苏苏。”他喊她。
这个声音
几乎是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原本迟疑着出了声的那个人意识到他喊的是谁之后，直接就愣在了当场。她的目光在祁靳和秦苏之间转了转，或许是太过震惊，脸上一时没来得及收住震惊的表情。
祁靳注意到了，但他显然不准备刻意的解释。
相比之下，显然是眼前秦苏的状态更让他放心不下。
事实上，几乎是他开口的那一刹那，秦苏就已经听到了祁靳的声音。但她的思绪还是有些恍惚，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大约是她六神无主之下产生的错觉。
毕竟在她的意识里，祁靳在她离开慈和之时还陷在昏迷里没有苏醒，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距离慈和这么远的这里？
她怕不是情绪失控到出现幻觉了吧？
这个认知让秦苏忍不住咬了咬下唇，用了很大力的那种，唇瓣的表皮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了，立即有红色的血丝渗了出来。
“别咬下唇，嗯？”
一看她的样子祁靳就知道，这丫头估计到现在都觉得他是她产生的幻觉。这丫头什么都好，但就是认死理，认定的事情就是个倔脾气，只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想到这里，祁靳又看了一眼郁习臣的位置。原本刚刚有人上手要把郁习臣给抬上担架车，但被他给阻止了。
暂时还没办法确定郁习臣受伤的严重程度，但是卡在郁习臣心口的那处玻璃渣位置十分微妙，先前仅仅是轻轻触碰的那点力道就让他意识到，有可能已经伤到了身体内部的脏器，而且，虽然血量并不是很大，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个位置一直再渗血。
若是取出玻璃渣的时候再被惊动，那后果，就算是他也不敢轻易断言。
“哎！你干什么？”
双脚骤然离开地面的悬空感终于让秦苏有片刻的真实感，只是还没等她把一瞬间的慌乱喊出口，下意识的一个转头，就对上了祁靳的视线。
然后，她所有的动作都顿住了。
因为先前的动作，这会儿秦苏的身上，尤其是身上白大褂的衣角边缘，红红白白的一大片，干涸的，还有并没有完全干涸的血迹，手上也是。那模样，怎么看都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
狼狈，无比狼狈。
但此时此刻，秦苏显然已经顾不上那些了。确定了眼前人是真实存在的而并非是她的臆想之后，秦苏的目光就一刻都没有从祁靳的脸上移开过。
被她直勾勾地，不错一分的目光盯得久了。即使是在这么紧张的场合之下，祁靳的心里还是不自觉地柔软了一分，声音也下意识地放轻。
“怎么，还在认我是谁？”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秦苏看着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然后眼泪就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时间才将将隔了这么十几日的光景，周遭是混乱的车祸现场，还有情况凶险未知的病人。秦苏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情绪化，不该这么不顾场合。
但是再见到祁靳的那一瞬间，她所有的情绪几乎在一瞬间崩盘。众目睽睽之下，她把脸埋进祁靳的怀里，嚎啕大哭，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