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真的可以吗？”
六辆救护车都被开过来之后，经过祁靳和顾骁然商量之后的安排，最终参与这场急救手术的一共有六个人。
算上季修思，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原本安排接手的医院里的人。
按理说，一般医生做手术的时候，就算是身边的助手也是自己熟悉的，配合默契的人。一台手术的成功与否，有时候是谁配合主刀医师的工作也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一般情况下，除了带教想要锻炼自己的学生之外，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是不会出现不熟悉的两个医生做一台手术打配合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这个问题显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也只有不熟悉的人，才会因为不确定的因素而下意识地因为担忧问出这样的问题。
秦苏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却又因为祁靳轻轻拉了他一下的动作而又咽了回去。祁靳抬眼看向对面出声的那个女生，光是从面容上就可以断定，年纪还轻。有可能就只是临时被卡过来接他们的，临场情绪不稳，经验显然不够。
可是郁习臣现在的情形，是不允许有任何的闪失的。
“你下去吧，季修思，你去顶他的空。再等一下，我们就开始手术。”
几乎是话音刚落，方才出声的人就被拉了下去，季修思也是什么都不问，上前径直顶了她的空。
唯一庆幸的是，因为不管哪里的救护车都是做好了随时出动的准备的，所以暂时不用担心缺东西的问题。
戴手套的时候，祁靳的眼前再一次晃过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车玻璃碎片卡在郁习臣的胸口，而且卡上的位置十分微妙，若是他的手偏离上一分．
虽然醒过来的时候，给自己看病的主任已经说了，虽然病了这么长的时间，但是也让他的手得到了很好的休息时间，现在，只要不过度使用导致再度劳累，平时注意手部的肌肉锻炼，他的手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
但祁靳记得很清楚，郁习臣，他是有陈年的心肌梗塞和心包积液的。而他胸口的那个位置距离心脏，几乎只有毫里之差的距离．
或许是心中生出的片刻迟疑给影响了心绪，祁靳原本流畅的动作慢了下来。
这一点点的异样落在旁人眼里自然是看不出来的，但站得离他最近的秦苏，却在把手中止血钳递给他的时候动了动嘴。声音压得极低。
“你”
刚开口说了一个字，或许是顾忌着眼下的情况，话到了嘴边还是被咽了下去。但是秦苏的眼神，还是落在了祁靳握住止血钳的那只手上。
刚刚情绪不稳的时候只顾着紧张，察觉到异样的时候，秦苏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之前祁靳的手还受着伤，可她居然连他恢复得怎么样了的话都没有关心一下。
作为女朋友，她是不是，带给他太多的麻烦了？
“把纱布给我。”祁靳开口时的声线还是如常，接过纱布的整个过程，手也没有任何异样，反而因为他这一句话，秦苏的思绪一顿。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一直到祁靳以飞快的手速做好缝合和包扎，他一直都时不时地低声吩咐秦苏取东西给他。
秦苏终于感觉到不对是在祁靳叫她拿东西的时候，原本这并没有什么，因为从止血包扎开始，祁靳就一直在让她帮忙递东西。但那一次，祁靳让她拿的那个扎带，其实就在距离祁靳最近的左手边。
别人看不出什么，但是秦苏却清楚。因为以前跟过的那么多台手术。祁靳从没有让她拿过距离这么近的东西，和别人不一样的是，只要离自己近一些的，祁靳一直都是自己拿的。
所以，在拿过那个东西，转手又一点距离都没有地递给祁靳的时候，秦苏顺着视线看了祁靳的手一眼。
是的，祁靳的手时不时又疼了是她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
但祁靳却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在把东西接过去之后三两下就拆了，然后开始给取出玻璃碎片的位置做最后的清创缝合。
清创的整个过程都是没有问题的，但缝合的时候．
秦苏的视线从感觉不太对劲的那一个瞬间就一直落在祁靳的手上，看着他清创，缝合。
一直到最后一步之前，都是没有问题的。但就在秦苏终于要松一口气，已经开始想，她自己是不是太紧张了以至于出现了某种错觉的那一个瞬间，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祁靳的手在给缝合处打最后一个结的时候，握着手中缝合剪的手腕处，明显顿了一下。
当然，或许那只是在她的视线中明显，因为她在那一个瞬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并没有在那些人的脸上看出任何的异样。
但，秦苏只犹豫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下一刻，她就突然伸手，避开了祁靳抓着的缝合剪，但抓住了他的手腕。
祁靳的手顿了顿，似乎是没料到她突然会抓他的手，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秦苏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眼神，下一刻，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却突然用力一握。
是真的用力。
祁靳虽然没有动，但秦苏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下了力度的那两三秒的时间里，祁靳抿了抿唇，眉心分明比方才皱得更加厉害了。
所以，她并没有猜错，祁靳的手伤，的确应该是还没有完全恢复。
“祁先生，你是不是．手又疼了？”
考虑到眼下的情形，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秦苏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祁靳顿了一下，几乎下意识地想说没有，但是看着秦苏那双眼睛，他抿了抿唇，点了头。
出发之前，他记得给他检查完的主任给他的建议是，虽然他的手现在看着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最主要其实还是他要从根源上客服自己心理的障碍。
而他虽然在给郁习臣包扎处理的整个过程里都很好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其实在开始缝合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有些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来，郁习臣是有很多年的心肌梗塞和心包积液的病史的。
而且车玻璃碎片卡的那个位置．
祁靳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一瞬间的温热靠近，秦苏抓住了他温度偏低，泛着凉意的手指。
“祁先生，你可以的，不要再想下去了。”
“当年的事，也并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再陷在当年的事情里了。
但那后半句话在她的舌尖打了个转又顿住了，因为祁靳在那一瞬间反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用了力的那种。
“清创缝合我已经做好了，暂时已经不会再内出血了，但是车身翻转侧压，腿部骨折的问题应该比较严重，需要用仪器做进一步更精准的判断。”
给郁习臣接上救护车里配备好的氧气枕，确定郁习臣的气息虽然微弱，但脸色却不似刚才大量失血时的过分惨白。祁靳终于松了一口气，从秦苏手里接过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
转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那姑娘半靠在救护车的门边，抬头冲着他笑。
仿佛一瞬间情绪受到感染，又或许是紧绷了许久的神经骤然一松的缘故，总之，祁靳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也在笑。而且还不是一直克制的，而是真正的，顺着眉眼流露出来的笑意。
少倾，他开口：“放心，郁教授会没事的。”
这句话得到的回应是，秦苏突然跳起来搂住了他的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