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溪认真点头，道：“多写三少奶奶替我考虑周到。明儿我就进京来找你，咱们先看看位置。”
在京里开一间店铺，专门售卖自己白窑出产的精品。这个想法一旦初步成形后，蒋明溪就十分神往。
季岚忙补充道：“我先说啊，不一定非得用我的铺子。这么大的事，你觉得合适才行。不过，总之我是要入股的，你得给我记着。”
不止是因为喜欢蒋明溪所制出的玻璃，季岚同时十分看好这门生意。作为吴家的三少奶奶，自然是吃喝不愁，但私房钱谁又会嫌多呢？
有银子傍身，做什么都少一层顾虑。
就算不念着自己，她也要为将来的儿女早做打算。
“放心好了，”蒋明溪笑道：“自然是要算你一份的。”
单论银子，她能买下在京里的店铺独立经营。但这里毕竟是大景朝，不是商业为王的现代。商人虽然并非末流，但权贵仍是特权阶级。
在这个时代想要长久经营，必须要经营人脉。季岚背后靠着娘家，又是吴家三少奶奶，她代表着朝廷清贵的士大夫阶层。
两人又性情相投，有她加盟，自然是水到渠成的双赢。
说干就干，第二日季岚将唐元瑶留在作坊里管家，自己带着红桃进了京城。
蒋坤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消息，知道她今日进城，竟是带人把她堵在离城门口不远处。
“父亲。”蒋明溪不卑不亢。
蒋坤挤出了满脸笑，看着蒋明溪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金娃娃，道：“你这孩子，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刚买了两尾鲜鱼，正等你回来熬了鱼汤喝。”
见他如此殷勤，蒋明溪在心底暗地发笑，道：“就不劳父亲费心了，今儿中午吴家三少奶奶在味仙居里摆了一桌席面，女儿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吴家三少奶奶啊，”蒋坤悻悻然道：“那自然是不能的。”
他听说长女如今结交了一批世家贵女，那可是他做了大半辈子生意，极力想要结交，却怎么攀也攀不上的人家。
不过蒋坤毕竟是精明圆滑的生意人，只低落了片刻，瞬间便想通了：蒋明溪是我女儿，那女儿的朋友不就是我的朋友吗？
一想到这点，他立刻精神抖擞道：“咱家也殷实，总不能老让别人破费，是吧？既是吴三少奶奶请了你，晚上我们总得请回来。今儿，你就回家歇一晚，别回去庄子了，啊？”
瞧他说得情真意切，不了解的还真以为，这一位是多么为女儿着想的好父亲。
只是可惜，蒋明溪不会忘记他的凉薄无情，祝氏的苦命。
“父亲，”她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道：“请恕女儿不能从命。”
说完，她便带着红桃离去。
蒋坤在原地惆怅半晌，只恨当年自己瞎了眼，竟然放着一个这么大的宝藏视而不见。
但是，这能怪自己吗？
她要是早说有这一项烧制玻璃的绝技，要把祝氏供起来也行啊！
正在垂头丧气，白老爷笑眯眯地出现在他眼前，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蒋老弟，你如今是今非昔比了，养了一个争气的女儿出来。”
蒋坤换上笑脸，打着哈哈应酬，心里却有苦自己知。
“来，我作个东，喝一顿去。”白老爷道：“早先是我不对，不该催你这么紧。不过你有这么个宝贝女儿，捂着不说也有错。”
蒋坤表面乐呵呵，心头却暗暗叫苦：你以为我知道？我要知道，还能被你指着鼻子骂？
两人说着，勾肩搭背而去。
酒过三巡，白老爷才道出真正的来意。
原来，他长年跑海商，上次出海便带了一些用玻璃酒瓶装好的红酒回去。想着就是番邦也没有这么好的红酒玻璃瓶，能赚一点是一点。
没想到，他就带了那么一箱，比船上的丝绸瓷器茶叶还要好销。这船队才走到一半，红酒已经卖光了。
白老爷多年跑商，立刻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商机，当即把剩下的货交给掌柜的继续前往海外，他自己等了一艘返航的船回来。
一踏上中原，便马不停蹄地回到京城，直奔蒋坤而来。
“你说说，那红酒的确不好储存，这玻璃瓶实在是妙啊！”白老爷喝多了酒，大着舌头说：“瓷器茶叶丝绸，我们养养都不占先手，这玻璃却是你女儿做的，还不得赚大发？”
在海外畅销的货物，在大景朝都有长期生产经营的老字号，他们根本说不上话。也就是仗着贩卖去海外的极高差价，才能挣一些辛苦银子。
但大海凶险，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遇到风浪，说不定连人命都搭上。
都是贩卖，承担同样的风险，自然是差价越高越好。
蒋坤见他兴致高，不声不响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玻璃茶壶，往桌面上一放，道：“光是酒瓶有什么意思，你看这个。”
白老爷一见便两眼放光，道：“这个好啊！蒋兄弟你是知道的，在海外有个国家，最时兴在下午喝茶。他们又不懂我们茶叶的妙处，就喜欢摘了各种花瓣放一起煮。”
“这个茶壶，岂不是一绝？”
蒋坤连连点头，他当然知道。他要是不知道，又怎么能专门跑到庄子上去，堵着蒋明溪让她给自己烧了一套玻璃茶壶茶杯呢？
今日在这里等她，原也是为着这事。谁知道，女儿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那这件事就交给蒋兄弟了，我去准备货船，咱们争取在年底前能走上一个来回！”
见白老爷意气风发，蒋坤却在心头发愁。
无他，全因他压根指挥不动蒋明溪啊！
但这事儿追究起来又是他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怪得谁来。今儿不成，只好明儿再去堵蒋明溪，总有能说上话的时候。
这边是一人高兴一人愁，蒋明溪和季岚在味仙居里却是宾主尽欢。
两人喝的是店里自制的果子露，酸酸甜甜的在夏天喝着最为爽口。
更别提盛着这果子露的，便是在玻璃作坊里批量定制的长嘴玻璃壶。玫红色的果子露从里面透出醉人的色泽，光是看着便赏心悦目。
季岚吃了一筷子菜，神神秘秘道：“蒋妹妹，我这还有一个人想入股，你看是不是愿意？”
蒋明溪看她难得有点扭捏，笑着问：“谁呀？你母亲那边的亲朋？”
“不不，”季岚只是觉得有点难以启齿，勉强道：“你也见过的，就是我那四弟妹肖氏。”
京里的贵女时常小聚，托季岚的福，蒋明溪也去过几次。
闻言，蒋明溪狐疑道：“我好像觉得，你跟她不太对付？”两人分明是妯娌，但瞧着总有点互相别苗头的意思。
季岚捂着脸道：“哎，你就别提了，那会儿我俩确实是不对付。”
蒋明溪笑着看了她一眼：“所以，现在和好了？”
“也不是，就前几天有一回，”季岚期期艾艾说：“定国公府上老太君做寿，也不知怎地混进来几个登徒浪子，吓得我差点掉进去池塘里。”
一想到那事，季岚仍然是后怕，拍了拍胸脯道：“当时我身边只有四弟妹，还以为她会把我扔下不管呢。结果，她拿起园子里的花铲，把那几个人劈头盖脸地打了出去。”
一口气说完，季岚瘫倒在座位上，“我都快吓死了！”
也就在蒋明溪跟前，季岚才能这样毫无顾忌的聊天谈心，不用维持高门贵女的形象。
“怎么会这样，幸好你弟妹够仗义。”蒋明溪同仇敌忾道：“那几个人被抓住没有？”
季岚摆了摆手，道：“说是定国公府上的人抓住处置了，我也没细问。”这种事情，事关女眷清誉，自然是不宜闹大，悄悄处置也就是了。
“幸好弟妹原来是安国公府上的小姐，有几分功夫在身上，我们才没吃亏。”季岚道：“我之前还嫌她粗鲁不懂礼数，如今看来，她这是真性情。”
大景朝刚立国不久，封了当初追随高祖皇帝骑马打天下的四大国公爷。
季岚乃是书香世家出身，和武将出身的肖氏天然便有些不对付。加上两人年纪相当，又是前后脚进门，难免有些比较。
可经历了这件事，两人说开之后反觉得脾性相投。
要入股蒋明溪在京里开店铺之事，季岚在昨日回府后跟肖氏一讲，肖氏便兴趣盎然。
只是季岚并不知道蒋明溪的想法，是否愿意，所以才在味仙居里摆上一桌席面，具体问问。
若只论银子，玻璃作坊如今不说日进斗金，也是一个聚宝盆了，蒋明溪不缺银子。
“我替你想了，”季岚也不是脑门一热，替蒋明溪分析道：“弟妹有国公府的人脉，对你开店有利无害。”
蒋明溪点点头，如果说季岚代表了朝中清贵世家，那么肖氏就是权贵的代表。在大景朝，若是能和这两者都建立好良好的关系，行商自然会少些障碍。
季岚也没有催促，转了话题，两人安心享用这一餐。
只是还未吃完，雅间的门被推开，店里的伙计面有难色地看着她们，说：“蒋姑娘，国子监里有位博士一定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