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司？”蒋明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思索片刻后没有头绪，便干脆也不想了。
今儿开业，等着她的事情还很多。
热热闹闹的一天过去后，蒋明溪三人聚在一起盘点核对今日账册。
不出所料，卖得最好的是临时添加进去的莲花镜，还不到中午便全部售空。直到快闭店时，还有人不断前来询问。
季岚戳了一下蒋明溪，道：“这么好的东西，你竟然只拿来做灯罩！”
蒋明溪莞尔一笑，“我是真没想起。”
肖氏想了想，道：“莲花镜还是太小了些。既然蒋妹妹能做镜子，那各个类型都可以做一点。”
季岚一听便两眼发光，豪气地一掌拍在账簿上，道：“我要一个全身的！”说着她扬了扬如花俏颜，道：“本小姐这花容月貌，瞧不清楚实在太可惜了！”
两人绷不住笑出了声，肖氏揶揄道：“其实呢，你瞧不清楚并无干系，只要三哥瞧得清楚就成。”
季岚听了，也不知道想起一些什么，一张俏脸慢慢红了。
见她有些不自在，蒋明溪伸了个懒腰，道：“行啊，来个全身的穿衣镜、照半身的妆台镜、修饰妆容用的靶镜，还有眼下售卖的能随身携带的莲花镜。”
她说一样，两人便疯狂点头一样。
说起来，镜子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蒋明溪所说的这些镜子，大景朝都有。区别只在于，无论是经过如果打磨的铜镜，都无法达到水银镜的效果罢了。
季岚提笔记了下来，又请来掌柜理出了要补货的册子，打算明天一早送去作坊。
“蒋妹妹，明儿你在这里，还是回去庄子上？”
“我得回去。你们不是想要水银镜吗？我不回去不行。”
玻璃是现成的，如今大窑的技术就能做出来。但水银需要转化成硝酸银之后，才能用来作为玻璃后面的涂层镀膜。
而在转化过程中必须的银氨溶液，需要专用的化学试剂才能做到。这一点，只有蒋明溪的空间里才能产出。
她必须回去，在白窑里才方便操作，然后将溶液提供给大窑后，才能实现镜子的批量生产。
整理完手边的账册，季岚取出另一本册子，道：“这是找我们预定玻璃窗户的人家。”
这原就是蒋明溪计划中的事情，玻璃坊全屋都使用了玻璃窗，目的正是让全京城的人都能实实在在的看见，用了玻璃窗之后的效果。
百闻不如一见。
想让人买房，首先要做好的就是样板房，玻璃窗同理。
果然，全屋玻璃窗给人们带来了巨大震撼。在查看了窗户的实际价格后，打退堂鼓的人不少，但京中有钱的人更多。
提前准备的这厚厚一本册子，险些写不下。
蒋明溪接过来一一看了，道：“安装玻璃窗是个费功夫的活儿，每一家的具体情况都不一样。要先量尺寸、画出图纸，再是让作坊按尺寸生产，最后安装。”
玻璃窗的价格，只能按实际使用进行结算。大景朝还没有米这个概念，就直接增开平方法，用尺作为计量单位来计算。
一扇玻璃窗，价格比纸糊要昂贵几十倍。但如果对比胡人店铺里所售卖的价格，那就是便宜到不可思议。
然而就算这样，下订单的人家，也远远超出了蒋明溪的预料。
“光是这些订单，就要排到过年后了。”蒋明溪有些发愁地托着腮，道：“如果再来新的，我们人手不够。”
作坊的产能先不提，实在不行可以再建一个大窑。
玻璃窗的瓶颈，在于能进行熟练测量、画图纸、安装的匠人。虽然在装修这间玻璃坊的时候培养出了一支队伍，但远远满足不了目前顾客高涨的热情。
肖氏安慰她道：“慢慢来。我娘常说：饭总要一口一口地吃。”
季岚“嗯”了一声，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先用现在的匠人安着，再找一批学徒，过上几个月人手应该就够了。”
蒋明溪点点头，道：“那就先这么着。”确实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窗外已然是夜幕低垂，蒋明溪起身赶着两人，道：“你们快回去，若赶不上宵禁，明儿三少爷四少爷该上门来找我的不是了。”
两人笑闹了一阵，才在丫鬟的伺候下坐轿离开。
红桃跟着蒋明溪回到小院，打了水伺候着她歇下。
忙碌了一天，蒋明溪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玻璃坊的成功开业，无异于一剂巨量的兴奋剂，让她肾上腺素分泌过剩，无数念头在脑中纷至沓来。
入了秋，夜里的虫鸣少了许多。偶尔传来的“唧唧”声，让秋夜显得格外寂静。
不知道她来了大景朝，在现代的父母该如何伤心呢？对自己恩重的导师、还有经常在实验室里斗嘴的学长学姐，他们又会怎么想？
自己还能再回去吗？
如今，她已经在这个时代成功立足，但她仍然在夜深人静之际思念自己来的那个时代。她的灵魂仍然属于现代，她很清楚地知道，她并不属于这里。
这种失落和归属感的缺乏，是她无论取得多大的成就，也无法弥补的。
翌日清晨。
蒋明溪和前来的季岚、肖氏二人道了别，坐着马车返回作坊。
徐师傅等人见到她回来，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干活都更带劲了。
唐元瑶拿着册子进屋，将她离开这段时间的情况进行了回禀，听得蒋明溪连连点头。
不愧是幼时就被称为有经商天分的人，唐元瑶思路清晰，做事极有条理。对来访的客人、订单生产情况，都进行了细致的登记整理，一目了然。
到了午时，范明全媳妇张罗了一大桌子菜，要替蒋明溪接风洗尘。
蒋明溪笑道：“我这又没有去远处，就在京城里，哪里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红桃却很理解大家的心情，道：“婢子能跟在主子身边伺候，庄子里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姑娘是去了京城，还是去别的远方，对大家来说没有区别，都是一样的见不到。”
“既然如此，那晚上就让范明全家的再辛苦一下，多找几个帮手。在院子里摆上几桌，把庄子里的人都叫上，咱们一起吃。”
红桃喜上眉梢，道：“婢子这就去传话！”
消息一传出，整个庄子都沸腾了。
“主子要请我们吃饭！”
“好久没见着大姑娘了，听说昨儿玻璃坊货都卖空了。”
也由人忧心忡忡：“眼下这不年不节的，主子忽然请客，难道有什么事？”
然而事实证明，蒋明溪就真的只是请庄子上的人聚一聚，热热闹闹吃上一顿，没有别的想法。
在她看来，就跟一个项目成功后，公司请相关同事聚餐差不多。玻璃坊开业很成功，背后依靠的还是作坊烧制玻璃的实力。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目的，那就是让辛苦了许久的众人放松一下心情。
蒋明溪和唐元瑶等几名得力干将坐了一桌，作坊里的匠人、庄户耕作种菜的人家、外来的学徒……加起来足足有四五十人之多。
对蒋明溪来说是一顿司空见惯的聚餐，却让庄子里的人先是诚惶诚恐，而后察言观色之后，发现真的就是吃一顿饭而已，气氛便逐渐热络起来。
蒋明溪也没有要发表一通热血沸腾演讲的意思，和几人喝了点酒，心情极其放松。
眼前的人们不是家人，却和她一起在炙热的窑边研制配方、在她饥饿的时候端来饭菜、蹲在原材料旁筛选过滤……她能叫每一位的名字。
在蒋明溪心中，早已把他们当做了一起创业的伙伴。
热热闹闹了一晚，在这个秋夜她睡得格外绵长。她在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拥着丝被坐着，猛然打了一个喷嚏。
“姑娘！”
红桃忙搁好手中端着的盆，拿起床边放置的外衣替她披上。“姑娘，这一场秋雨一场寒，您可要注意身子。”
蒋明溪点点头，正要说话又是一个喷嚏。
红桃伺候了她几个月，知道她身体底子弱，忙找来秋天的衣裙伺候她换上，又去厨房了端了热腾腾的早饭上来。
待她用完饭，范明全媳妇熬了一碗驱寒的汤上来。
蒋明溪笑道：“哪里用这么小心了？这才刚刚入秋。”
“姑娘，”红桃嗔道：“您忘了上一次病了自己难受？这是小宋大夫留下来的方子，正是预备着入秋时用的。”
知道大家都是关心自己，蒋明溪接过汤来喝了，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她提笔写了一个清单，对红桃道：“你把这个给元瑶，让她准备好，我明儿要用。”
这些都是做眼镜必须的材料，但在这之前，当务之急是去一趟代表大景朝冶炼技术最高的工部。
但工部不比民间的铁匠铺子，不是普通百姓想去就能去的地方。她写了信给肖氏，托她设法引荐。
很快，肖氏便回了信，还附上了她自己的名帖，蒋明溪持着名帖去就能上门拜访。
蒋明溪略作收拾，便让范明全赶了马车，带上她在空间里新做好的几片凹透镜，朝着工部的冶炼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