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张氏家中久未有人居住，破败不堪，到处都是灰尘，要想在这里举行葬礼，需得打扫一边才行。
林大嫂连同好几个热心肠的妇人忙前忙后，总算是把厅堂给收拾干净了。
“厨房也需要清理，否则没法准备食物。”
林张氏四处蹭吃蹭喝，家里连个像样的锅都没有，林大嫂叉腰望了一圈，索性道：“我们别管这个厨房了，另搭一个炉灶吧。”
另搭一个炉灶的成本比清理厨房的成本低。
说干就干，众人齐心协力，很快就在另外一个房间里搭起了炉灶。这里日后便没有人住了，顾虑得少了，效率自然也就高了。
徐恒回去之后，怜儿就可以过来帮忙了，贺之靖力气大能干活，也跟了过来。
男人们在屋外杀猪，女人们则外屋内清理鸡鸭，傍晚时分便把祭品准备好了。
没有柴火，大家便拆了一面墙壁的木材来烧，风雪从那儿灌进来，冷得众人直打哆嗦。
“我家还有木炭，我回去拿一些过了，否则真要冷死了。”
巧婶最先受不住，打着寒颤站起身，身边人听到她要回家拿木炭，起身跟了上去，道：“我跟你一起去。”
一个人拿不了多少，那人知道巧婶家里足足攒了三大麻袋的木炭，也不怕她破费。
晚上还得守夜，眼看着风雪又要变大，林芸兰又兑换了好几个发热石头，确保大家不会挨冻。
傍晚时分，三叔带着几个人把棺材给搬过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眼中没有任务完成之后的喜悦，而是有些难为情。
林芸兰还没单纯到以为他这是在哭丧的地步，因此忍不住问了一句。
三叔道：“许大爷同意转让棺材，但他开口便要十两银子。”
换作是别的人，人家也不会说出这么离谱的价格，坏就坏在林芸兰手里头有钱，且还是众所周知的那种，人家不坑她还能坑谁。
“情况紧急，我便先替你应下了。”三叔就是因为这事感到难为情，“芸兰，你若是不想给，事后也可以去找村长，请他出面处理此事。转让固然可以提高价格，但这也太高了，村长会向着你的。”
十两银子确实是贵了点，不过林芸兰还承担得起。
“三叔，此事就这么办吧，过后我会让人把钱送过去，你也忙了好久了，坐下来歇一歇吧，晚些时候一起吃饭。”
祭祀之用的食物很好准备，放到水里煮熟切好就行，因为不需要任何技术，因此味道也不甚招人喜欢。
林芸兰只吃了几口便做罢。
林张氏的尸体已经装进棺材里了，此刻正摆在厅堂中央，炉子里的火烧个不停，映得屋内亮堂如昼。
怜儿正在灵钱摆弄香烛和币纸，其余人则是坐得远远的，这些事还轮不到外人来做。
林芸兰打量了四四方方的棺材，心中很不是滋味，一股没来由的愁绪缠绕着她，让她无法静下心来。
栓子娘见了，误以为她正难过着，凑近了些，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晓得了。生老病死那是很平常的事，没什么稀奇的。要是每死一个人就伤心难过一阵子，那一年到头都不用干活了。”
林芸兰稍稍意外了下。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栓子娘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栓子娘，谢谢你的安慰我，不过我真的不是难过。”
林芸兰勉强扯了个笑容。
她只是占用了原主的尸体，又不是真的死了亲娘，哪里用得着难过？
再者说了，林张氏坏成那样，自己还给她办了个体面的葬礼，即便是亲生母女，那也算是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了。
林芸兰试着洗脑自己，几番下来，表面看着依然沉重无比，四个字可以形容——
强颜欢笑。
“瞧你说的，难过就难过呗，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家里死了人可不就要哭丧嘛，哭不出来的还得装一装呢。”
栓子娘又道。
林芸兰迫涕失笑。
她是真的不想伤心啊，奈何实在控制不住，毕竟身体也不是自己的。
原主跟林张氏母女连心，母亲没了，原主伤心难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林大嫂跟巧婶也走了过来，都是劝她放下的。
林芸兰肯花十两银子买下棺材，已经是常人所不能及的事情了，私下里还有人吐槽林张氏死后还不安生，非要折腾后人。
若是死在一个好季节，哪里还需要众人在这挨冻受寒。
夜里守灵的时候，贺之靖左右看了几眼，确定其他人的目光不在此处时，他才从怀里掏出几个烙饼。
“这是怜儿婶子昨天做的，我们还没吃完。”
林芸兰看着眼前的几个烙饼，不可置信的看着贺之靖。守灵的时候不能进食，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拿着呀，你不是只吃了几口饭吗，现在不吃，等会儿可就熬不住了。”
贺之靖尽可能的压低声音。
林芸兰心中很是感动，但她还是不想做这种事。
“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若是这点规矩都不想受，那她干嘛还守这个灵？不过贺之靖跟林张氏没有血缘关系，吃与不吃都无甚要紧的。
贺之靖特意跑了一趟，林芸兰却不领情，气得想要一走了之，转头看到心情低落的林芸兰之后却改了心思。
“你要是难过，那便哭出来吧。”
贺之靖突然跪得好好的，语速极快的说了一句。
林芸兰听得不是很清楚，下意识问道：“你说什么？”
“我也没有娘亲，我知道那种感受，你要是真的忍不住了，那就哭出来。”贺之靖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番话牵动了原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一颗一颗的往下落。
林芸兰惊恐不已，本以为到此为止，贺之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误以为自己中了邪。
“你方才说了什么？”
良久之后，林芸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上一句。”
“别难过了？”
“再上一句。”
“……娘？”
很好，就是这一句。
中邪的也不一定是她，而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