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帝精神不稳。
一般时候他都是强大而威严的，而现在却躲在被子里，缩在床角，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下一秒就有叛军前来剿灭他的本营。
“陛下……”
“滚！都滚出去！走开！”
他草木皆兵，谁也信不过，把上前的太监宫女统统给赶走，最后整个大殿就剩下他一个人。
后来，殿内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卫帝暴怒，扔下手里的玉枕。
那重量要是能砸中人，一定非死即伤。
却被来人灵活的躲开了。
“滚出去！”
卫帝吼了一声。
辞岚冷静的看着这一切，“参见陛下。”
她靠近了卫帝，又保持着一段距离，以免激怒了他发狂。
卫帝这才醒过神来。
他迅速转头，见到辞岚，目光猝然一亮，就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扔开身上的被子，任由它掉在地上还被踩了几脚，飞快的朝辞岚跑来。赤着脚，人也十分狼狈，在被子里捂了一身汗，身上都是臭的，他靠近的时候，辞岚下意识皱了皱眉。
颇为嫌弃。
但卫帝一门心思，都不在这上面，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辞无名！朕命你即刻给朕算一卦！朕可以免除你的死刑，只要你能为朕算一卦！解了朕的心病！朕什么愿望都答应你！”卫帝惊恐的抓住她的手，要是他换一副表情的话，恐怕会被误以为非礼。
卫帝并没有真的丧失理智，愿意放了她，是因为一：他清楚自己的毒不是辞岚下的，十有八九是太子，但是他不能真的处置太子，只能找一个替罪羔羊。
二：辞岚固然有欺君罔上的罪名，但是在卫国他说了算，一切的律法皇帝都有权更改，况且从根儿上来讲，这也并非是什么原则性的大事，她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反而一身本事，这样的人才，卫帝也是舍不得的，加上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
除了辞岚，他想不出谁能帮他。
一时间，就生出一些惺惺相惜的感情。
初始的怒火也烟消云散了。
辞岚本以为还要和他谈条件，他自己先允诺了。
辞岚虽然吃惊，但并未表现出来，她看卫帝就要精神崩溃，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她眸色一暗。
“陛下，若我说，不仅恳请陛下放了我。也放了我的家人，陛下可答应？”辞岚上来先讲条件，以免事后卫帝不认账。
卫帝听了，果然沉默了一瞬。
“……朕可以考虑。”
他说，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他没打算放了所有人，因为他毕竟已经下了旨，如果又收回成命，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他是最爱面子的人。
本想着免了辞岚的死罪，或者她母亲和妹妹的，但是现在看来她有点贪心啊。
考虑……
这个词儿就有点妙了，考虑不一定答应，模棱两可的答案可不是辞岚想要的。
“陛下，此事因我而起，连累了辞家上下跟我一块儿吃苦，无论对谁，都是我的孽债，若是不救他们，那我也会受影响，最直接的影响，恐怕就会影响到我的心性，继而——”
辞岚说话来了个急转弯。
“继而什么？！”
卫帝屏息问道。
“影响卦的真假。”
“什么意思？你威胁朕！”
卫帝火气上来。
她的意思摆明了就是不救人她就算不准卦，他问的事情也不会有答案了是吗？
“不敢，我只是实话实话，陛下应该了解，对一个术士来说，因果是有多么重要，我虽然能力高，除了寺卿大人，没人能在我面前称自己的卜算大师，但是这样的能力也是因为不行恶导致的，若因我而背上了人命，恐怕我要用后半生偿还，还会成为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辞岚语气诚恳极了。
仿佛真的是这样，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
卫帝虽然不是很会卜算之术，但是他多少懂点儿皮毛。的确有一些算师不仅从不吃肉，从不杀生，还从不做坏事，一心保持清净，有助于修行，所以辞岚的解释并不是没法儿理解。
“……那你想怎么样！”
“恳请陛下放了我们辞家所有人，只要陛下愿意，我以后就随叫随到，只要陛下需要，我就会为你卜算！”
辞岚作出承诺。
“……几日未见，你竟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看来，你隐藏的够深的。”
卫帝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辞岚歪头。
“……好！朕答应你！”卫帝想了很久才作出这个决定。
“不过，朕有一个条件。”他说。
辞岚就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陛下请说。”
“朕可以放人，但不是现在，朕已经下旨了，立刻收回成命，会让世人如何看待？起码要一个月后，才能放你们自由，不过你放心，事后朕会亲自下旨，洗清辞家的冤屈，然后恢复你辞家的一切，还会补偿你们。如何？”
卫帝道。
他能答应这些，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谢陛下隆恩！”
辞岚立即领命跪下，压抑心头的澎拜之感。
生怕卫帝反悔似的。
不就是一个月吗？眼睛一闭一睁，它就过去了！
卫帝见她终于点了头，这才松了一口气，催促道：“如此，你总该可以为朕卜算了吧！”
辞岚应付自如，立刻就赔了笑脸，“可以，只是陛下您要卜算什么事？”
其实她心里清楚。
卫帝其实不愿将内心的秘密透露给外人，但他太害怕。还有上一次已经跟辞岚说过自己的梦，在她的跟前他少了一些伪装，没有那么抗拒，很快调整好心态，答道：“朕想算一算前朝的后人”
辞岚故作不解。
“前朝的后人？周朝？陛下，据我所知，前朝后人都被赶尽杀绝，整个宫殿都被烧了个精光，哪里可能有漏网之鱼？”
卫帝咬着牙根。
“朕总觉得前朝后人还活着，不知道结果，朕心里担忧。”
辞岚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她给卫帝的符咒，只是勾起他心中最不为人知的恐惧，然后才能让他上钩。谁知他的恐惧就是“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