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曦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站在原地的白寒如同晴天霹雳，半响无法回神：“你……知道了？”
白曦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眸色冰冷。
这个她这一世当做最最亲近，最最想要保护的家人的人，却在上一世欺她，骗他，害死了他们白家满门。
白寒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足见一直冲上脑门，整个脑袋嗡嗡作响，胸口是撕裂般的疼痛。
在他恢复记忆之后，便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小曦知道这些事情，想过自己该如何自处，如今她真的知道了，就站在他对面，他竟然连一个解释的字都说不出。
他该说什么？
说自己当时是无可奈何？
说自己当初也是被逼无奈？
说自己当初虽然舍弃了白家满门，但事实上是想要麻痹韩家，麻痹那个人，好暗度陈仓的将她偷偷救出，只希望她能够安然无恙？
可是……解释又什么意义。
他终究是害死了白家，甚至还害死了她。
想到这里，心中的颤抖与刺痛换成了脸上轻描淡写的一抹笑意：“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那你想要怎么做，都无妨，毕竟这一世你可比我强多了。”
说完，笑容更加灿烂：“不，其实你上一世也比我强许多。”
上一世，白曦在当时的战力也是无人能及的。
能够拿下她不过是韩家的那些人抓住了她的痛点，对她下了毒，白家看似败在了韩家手上，可事实上是满门皆是死于毒……
白寒一步步走了过来，脸上还是温柔的笑。
他微微抬手，想要再次碰触白曦的鼻尖。
白曦却直接后退了一步，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就那么冷冰冰的看着眼前的人，不言不语。
白寒只感觉胸口一阵钝钝的痛。
他宁愿她此刻对他嘶吼，质问他当初为何要那么做。又或者对他动手，狠狠揍他一顿，甚至下死手都可以，将他击毙，都可以。
可现在她就这样不言不语的站在自己对面，冷漠到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这种感觉让他很心痛。
不知道是心疼自己永远的失去了陪伴在她身边的资格，还是心疼她当年那无数个痛苦的日日夜夜，此刻面对仇人却无法动手的尴尬。
白寒深吸一口气，又上前了一步，脸上的笑容依然不变：“那么，小曦现在想要怎么做？杀了我，亦或是让我生不如死？放心，这一世，我即便是想要逃也逃不了，任由你发落。”
白曦看着眼前的白寒，手指轻轻握紧。
在那山心湖的湖底她获得的是韩墨的记忆。
记忆中的韩洛，一直都在韩家艰难的维持着自己的地位，艰难的步步为营，想要获得韩家家主的喜爱。当时的韩洛看上去手握韩家的权利，可事实上真正拥有的权利甚至不如韩墨多。
他充其量不过是韩家的一个傀儡。
那时候，韩洛得到机会与自己大婚，对他来说甚至是能够联合韩白两家，得到权利的一个机会，可最终他却在大婚之夜对白家下了毒手。
对于如此聪明的他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上一世她想的太少，满脑子都家人被害的场景，满脑子都是仇恨，都是对于自己轻信韩洛的悔恨。而这一世，这种情绪因为记忆的失去，站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她反而看的更清楚了。
“韩洛，对于你三百年前做的一切，我绝对不可能会原谅。”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仿佛一个重重的铁锤，捶打在白寒的心脏。
意料之中，亦是情理之中。
她怎么可能会原谅自己，那么多的鲜血和仇恨，他凭什么奢求她的原谅呢。
“是吗？没关系，我愿意偿还。只是，我自知罪孽深重，轻易的死去，怕是不能偿还这一身的罪孽。小曦打算怎么做？是想要将我千刀万剐，又或者五马分尸，我都可以接受。”
白曦看着他微笑的说调侃自己的死亡，微微皱起眉：“韩洛，我承认，在知道你前世的身份之后，我们之间恐怕再也回不到从前亲密无间的兄妹岁月了。但是，上一世的事情，既然是上一世，而你也死在了那一世，我便根本没有打算报复你。”
她不会原谅他，可也并没有打算报复他。
因为她此刻就算是杀了他又怎样？三百多年前死去的家人也无法复活，她也不可能在回到三百年前。三百年前，她死了，白家灭了，他韩洛也已经死过一次了。
现在的他们，都拥有新的身份。
她即便是怨恨，无法原谅，也不可能动手杀了眼前这个从小呵护着她长大，即便是病了也小心翼翼护着她的亲哥哥，也不敢想象若是真的动手杀了他，日后母亲知道了是何种心情。
她曾经选择想要遗忘上一世的记忆，没想到却在那湖底意外获得了韩墨的记忆。
记忆中有上一世的种种，有他孤独一人苦等百年，等待他回来的孤寂，也有今生相守的欢乐与欣喜。在那记忆中，韩洛只占了很少，很少，很少的一部分，有的只是当时他在见到她死在韩墨怀中，那痛苦悲戚的嘶吼。
罢了。
白寒听见白曦说不打算报复自己，那微敛的眉轻轻抬起，看向她。
这话，曾经韩墨也跟他说过。
说她选择了遗忘，而不是耿耿于怀的留在过去。
可她也说她不会原谅自己。
是啊，这样的仇恨，他又凭什么奢求原谅。
他迟疑一秒，淡淡道：“小曦想要如何，都好。”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却又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不奢求能够被原谅，但是他希望这一世能够好好的守护着她，即便只能站的远远的看着。
白曦看着眼前的白寒，看着他落寞的表情，心中有一些不明的情绪在涌动。
若眼前的人只是韩洛，她见他难过，怕是要快意的笑出声。
若眼前的人只是白寒，她见他悲伤，怕是要上前去哄他，逗他，盼他开心。
可偏偏眼前的人既是白寒，又是韩洛。
她只能站在这里，安静的看着，什么也不想做，也不能做：“我来找你，并不是想要跟你讨论三百年前的陈年旧事，我只想知道，韩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