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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春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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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家祖宗最初为文臣宰辅,不太光明地得了皇位,陈国建国之初经历了一段腥风血雨,但因为显祖皇后——也就是靖国那位大名听麾诨号铁牛的将军之女的缘故,靖国暗中帮助燕家坐稳了皇位。

    为帝王者,需文武兼修。

    一年四季皇家都要在皇城以西上林围场射猎,谓之春蒐、夏苗、秋狝、冬狩。

    四月中旬春日将尽,又是临时起意,故而燕绥今年春蒐的阵仗不大,带了几个伺候的内监宫女,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保护安全,没有惊动其他大臣。

    四月十五,微风。

    燕绥于围场入口来回踱步,等徐嘉式来。

    “朕要骑的马准备好了吗?草料喂过了?喝的水不能太凉……蹄铁打过了?好……朕不需要马鞍……不,还是备着吧……”

    燕绥反复和御马监确认骑马所需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自己没要马鞍,给徐嘉式备了一份——

    谁让他上了年纪又负伤,颠死算谁的。

    燕绥是临危之际硬被扶上皇位的,本身没有什么野心,并不热衷于骑马打猎这样激烈的活动,一年四季的行猎也只是走过场应景,不喜欢在人前受称颂出风头。

    但徐嘉式主动邀约,还是第一次。燕绥的张望和踱步多少出卖了他的期待。

    辰时,徐嘉式出现在燕绥面前,玄衣玄色披风,一手提着燕植,身后不远处跟了两个面生的男人。

    燕绥怔了怔。

    徐嘉式按着小胖子后脖颈行礼:“臣与永安王,今日请陛下教导骑射之术。”

    燕植手里抓个弹弓,抬起脸来臊眉耷眼,不情不愿道:“请皇叔教我骑马。”

    燕绥看徐嘉式一眼,垂眸:“今年春蒐,你让朕教永安王骑马?”

    “陛下学自名师,弓马娴熟。永安王初次上马,旁人教学恐怕掌握不好分寸,与其惊了马伤了殿下,自然不如陛下亲自教学。”

    燕绥未置可否,让侍卫带着燕植先去选马,漫步入了围场。

    徐嘉式跟在其后半步,他带的两人远远跟着。双顺和那两人并排,觉得这两个壮汉板着脸吓人得很,望见摄政王背影更是腿软。

    燕绥道:“朕怎么不知道自己骑马为名师所教?”

    “是不是无所谓,但陛下一定会是名师。”徐嘉式接道。

    燕绥对他骤来的谦卑不太适应,转念一想,他自己负伤未愈,又不要命地狂奔几百里回京,肯定是再经不起马背颠簸了,所以退而求其次让自己教燕植骑马。

    仁宗教过燕绥,徐嘉式也教过他。

    摄政王是希望从燕植身上看到谁的模样?

    被流萤冲淡的烦躁瞬间又回到燕绥胸腔,像填满了徐嘉式笔走龙蛇张扬字迹,像一捧胡乱塞入的枯草,兼杂夜色中不可克制的羞耻与奢望,涩得人心烦意乱。

    “不教,朕今日不骑马。”燕绥挺直腰背梗着脖子道。

    “嗯?为何?”

    “不教就是不教。那么多侍卫,还有御马监惯会侍弄马匹的内监,谁不能教净芸在马背上坐稳?再要精进,朝中那么多大将军,哪个骑射不比朕强?”

    “真是这个理由吗?”

    不动声色的质问中,燕绥明显能感觉到有限的恭敬谦卑快速流失。

    “朕身体不舒服,不想骑马。”燕绥撇开目光不自在咳嗽两声。

    “龙体何恙?”

    “不舒服就是不舒服,周身都不舒服!”

    “陛下,这个答复臣并不满意。”徐嘉式前进一步,侧身解下披风,给燕绥披上,指背在喉结处轻轻擦过。

    燕绥咬了咬下唇,豁出脸面道:“从初四疼到现在,骑不得马!”

    徐嘉式正给披风打结,双手顿了一瞬,挽好结撒手:“哦。”

    一个“哦”字比千言万语更能使人羞臊,燕绥死死攥着披风,檀香气息像是长进了皮肉里,每一次呼吸都会深入肺腑,根本挥之不去。

    “皇叔,你热吗?脸好红。”燕植握着弹弓走来,侍卫牵了匹枣红马跟在他后面。

    燕植仰头看燕绥:“肯定是风寒没好,侄儿好心疼叔叔。要不,今天就不骑马了吧?”

    徐嘉式面无表情看向小胖子:“殿下意思是臣不心疼陛下?”

    小胖子双腿哆嗦:“没有没有……皇叔,我害怕……这马这么高,我上不去……”

    燕绥看着龇牙咧嘴求饶的小侄子,仿佛看见三年前的自己。

    但也不同,那时他怯弱得在马背上坐直都做不到,是真的想哭。燕植上房爬树都敢,马背这点高度未必吓得到他,这小子还是找借口不想学东西。

    “你的手该拿的是弓箭。”燕绥拿过燕植手里弹弓,“骑马很简单的。踩住脚蹬,翻身上马,紧挽缰绳,目视前方——”

    燕绥抓着燕植后背往马上送,小肉墩子坠得燕绥手疼,徐嘉式接了一把,把人按在马背上。

    燕绥侧头看徐嘉式,徐嘉式道:“教吧,陛下。”

    话音刚落,燕绥啪的一巴掌落在马屁股上,一声嘶鸣,枣红马扬蹄箭步如飞,小胖子包子脸都展开了:“皇叔!皇叔——”

    侍卫们赶忙追了出去。

    燕绥看着马背上颠簸的小胖子:“先是教读书,再是骑马,他不愿意做的事总要朕出面。你不就是想让他恨朕吗?如你所愿。”

    徐嘉式背手:“陛下恨臣?”

    春末的风卷过野草青青,马蹄踏断的茎叶散出微苦的气息。

    不远处小胖子被甩下马,侍卫给他做了肉垫,一片哎哟声。

    “怎么不去接?上了年纪腰不好了?”

    徐嘉式看着他沉默。

    燕绥被看得不自在,侧过头去,东风吹得眼凉:“他不会再回来了。朕不教,教出来也不像他。”

    徐嘉式还是没话,给了同来的人一个眼神,两个壮汉上前。

    双顺见状赶忙跑到燕绥跟前,张开双臂像鸡仔护老鹰,燕绥按住他:“摄政王想做什么?”

    徐嘉式食指一勾燕绥捏着的弹弓皮套,东西便到了他手里。

    他的人向燕绥递上一张弓,另一人奉上箭囊。

    徐嘉式随手从不知名灌木上揪下几颗果子,手指一碾挤出果核,扣在弹弓里。

    “比比谁先打到猎物。”

    和当年一样的话。

    可惜那时的燕绥连马都不会骑。

    燕绥迟疑着接过弓箭,目光在玉制的弹弓上流转。

    他用这个来比?小瞧谁呢。

    “什么彩头?”燕绥问。

    徐嘉式拉开弹弓漫无目的四下寻找猎物,不经意道:“腾骧四卫营,陛下想要吗?”

    腾骧四卫由武骧左右卫、腾骧左右卫组成,从前归御马监掌管,是皇家禁军。

    但两年前宦官之乱时,御马监被大力清扫整顿,不再掌管腾骧四卫,改由摄政王接手,皇帝亲卫也就成了摄政王的私产。

    如果能拿回来,当然想要。

    燕绥握紧了弓箭,凝视手持弹弓的徐嘉式。

    “你确定拿这个跟朕比?”

    徐嘉式嚯然弹出一枚果核,深深嵌入十步之外的榆树:“陛下真以为能赢臣?”

    燕绥五指紧攥。

    没把握。

    即使徐嘉式拿着小孩子玩的弹弓,自己也没把握能赢过他。

    可是比了不一定会赢,但不比一定是输。

    燕绥手持弯弓背负箭囊,向围场深处走去:“你最好说到做到。”

    徐嘉式抬手示意众人留在原地,缓步跟上燕绥:“臣哪敢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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