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寅，我真是想笑，你做了这种事，一张脸竟还能不红不白的跟在我身边？看我这两日被你耍得团团转可开心了，看我整日里以泪洗面你很得意？”
情绪骤然爆发，锦泱抬起手掌，照着陆寅脸颊重重落下！
啪的一声。
“你把我当傻子不成！！！”
长街之上，锦泱第一次如此不顾形象，歇斯底里。
陆寅并未如锦泱预料那般甩袖而去，而是牵起锦泱的手，语速很慢，“想解气回去用戒尺，手疼不疼？”
锦泱闭了闭眼，不想去看陆寅，“我之前给过你机会，你不必再继续惺惺作态，心疼我手疼？前几日我痛成那样怎不见你心疼？”
笑意重新爬上陆寅的脸，“也许刚刚那老头是个无知庸医呢，他如何能与田院判相提并论，你信他的？”
锦泱更气了，“我用脚趾想，都知道必定是你威胁人家，交代了那套说辞！别的我是不全信，但那老郎中有一句我是信的，才堪堪一月余，一切都没定数，怎么会吸了两口烟便缺胳膊断腿痴傻了呢，哪怕那夜解毒甚为激烈，他也都好好的……这必是我的孩儿！”
陆寅抬眼，他眉骨很深，沉甸甸的压抑着难辨的情绪，“亦是我的。”
锦泱去瞧他，讥诮不加遮掩，“是我的，你的那一半，已经被你亲手杀了。”
街边楼阁闹市，二人无声凝视。
蓦地，陆寅出声，“那落胎药，是熬了的，没给你喝，我自己喝了。”
他试了，挺苦的，她不能喝，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去买糖。
锦泱鸦羽般的睫毛轻颤，但仍倔强着不肯走。
陆寅扫了一眼锦泱的腕，想起被早上编的柳拷，似乎被他掉在了书房，他用手箍在其上，“走吧，是我错了，孩子生下来，我们一起教养。”
他抓的太紧，锦泱手腕发疼，甩不开，斗不过，她自以为是的驯服，统统都是笑话，没实力，金丝雀永远就是金丝雀！
“我信不过你了，陆寅。”
陆寅升起些无力感，但很快被他压下，仍旧巧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何况……娘娘真以为能走出本座身边半步？”
说再多，最后一句才是事实，锦泱自嘲一笑，很快接受现实，“既如此，那就走吧。”
才走了几步，她又道，“不舒服，抱我回去。”
没有撒娇，亦无央求，不过是平平淡淡，也不全然像是命令。
陆寅自是没有异议，打横将人抱起，如何来，便是如何回去。
回了庭院，锦泱让人烧水沐浴，洗去腿间污浊，还换了一套漂亮纱衣自娱。
往日里她不愿穿，陆寅本就重欲，穿上这种纱裙无异于引火烧身，如今她没了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穿便穿了，左右不是给他看的。
回到卧房，陆寅正歪在塌上卷着书看，屏风后传来声响，他下意识的转头，却再也转不过来。
只见锦泱穿着如梦似幻的明光纱衣，缥缈隐约间细腰摇曳朝他走来，雪肤花貌，风情万种，衣袖只垂到小臂，露出玉一般的细腕，于烛火下，像一只花妖。
陆寅搁下书，眸中似燃着一团火，哑声问，“怎么穿这个？”
以往让她穿这些带些情趣的，总要三哄四骗，今日怎么主动起来？
锦泱蹙了蹙眉，“瞧着好看便穿了，怎么？不是给我准备的？”
陆寅凝视着她，“这明光纱比雪蚕丝还要珍贵，除了你，我还能给谁准备？”
锦泱戏谑的笑了声，“那就多谢九千岁了，穿起来还挺凉快的。”
“泱儿……”他嗓音喑哑，从床上起身朝她伸出手，已然情动。
岂料锦泱拐了个弯，转去挨着窗的罗汉榻下，讥笑道，“你不会以为那般骗我之后，咱们还能和好如初吧？”
什么叫和好如初？
陆寅弯了弯唇角，小姑娘有时候挺聪明的，有时候又太过天真。
只要她乖，他哄着供着做一对恩爱夫妻怎么都好，若不乖，他便只好打一条锁链管教她，什么时候学乖了，什么时候再放她出来，从来没有和好如初这四个字。
陆寅追着她来到罗汉榻边，一贯的诱哄道，“泱儿说，你想我该如何补偿你，把凉州边军都给卫洐如何？让他掌兵做大将军？”
锦泱往里挪，远离陆寅，“三哥是好是歹全凭他手中枪槊说话，生平最反感的就是裙带关系，你不必白忙，给了他也不能要，多的旁的就别想了，我今日动了胎气，陪不了你，你若有兴致，去清河转转。”
陆寅被气的喘息微重，他也不知从哪变出一截绿，一双镣铐般的柳条缠在她皓腕之上。
“这是什么？陆寅！你给我松开！”
陆寅厉声道，“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锦泱面颊覆着一层霜雪，“说吧，让我听听咱们九千岁舌尖到底能绽出什么样的莲花。”
陆寅怕她坐的累，便推了她躺下，顺带着自己也挨着躺下。
顺着窗，抬眼便是明月中悬，陆寅缓缓开口，“我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猜出是一回事，但听他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锦泱心里像是什么崩塌了一般，浮生的光全部暗淡下来。
“可在昨夜之后，我便打消了这个主意，不为别的，你哭的太伤心，玄鹰跟我说，纸包不住火，若你知道，必不会饶我……他倒是看得对，孩子还在呢，你就这样，真若让你喝了那落胎药，现在会不会视我如仇寇？”
又岂止是仇寇？锦泱睨一眼陆寅，“玄鹰倒是比你看得明白。”
陆寅突然侧身，以手擎头，目光灼灼，“可是我有太多办法不让你知道。”
锦泱嗤了一声，“你可真自信。”
陆寅郎朗而笑，月华亦不及他美，“自从我十五岁起，便再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也再未尝过失去的滋味，我故意露出破绽，只想看看，泱儿能不能发现？若发现，我便就此收手。”
锦泱放低声音，如溋水般荡漾蛊惑，“那若没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