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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月满蓬壶灿烂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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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下意识地回避,“我尚有要事在身。要传召紫宸殿女官需知会钱都知,你们可曾通禀过他、获得他的允准?”他置若罔闻,暗地扣紧她的皓腕,“张女史是想颜面尽失、礼数尽毁,还是肯跟我们走一遭?姚娘子是想与您化解误会,请您代她向官家陈情。您倘不愿,臣只能唐突冒犯。臣一阉人,若手重脚轻来撕扯您,恐怕对您有弊无益。”周遭内人俱加快脚步,张居澜深一嗟叹道:“姚娘子盛情难却,奴从命就是。”

    揽翠阁。姚贵人升座,两个黄门将她押跪,谄媚地复命道:“差事已毕。”姚邯忽地嗤笑道:“赏钱一文不差,真是偏劳你们了。”二人接赏钱迅捷撤离,她寻衅滋事,拿卖命钱亦不踏实。“月前陛下恩赐解我禁足,我惦记着张内人,日牵夜念,终是见了您的真容。”都说器欲难量,她狭隘度人,不是长久的气象,居澜谨慎道:“姚娘子召奴所为何事?奴职属紫宸殿,并不受娘子辖管。”姚邯提裙踏下阶,抬起她的下颚,“我是要审你。你血口喷人,竟敢在御前信口污蔑,蒙蔽官家视听,致使我遭受此等奇耻大辱。倘或你从实禀来,我倒可以给你痛快死法。倘或你胡搅蛮缠,欺诈诡骗,我会将你活剐。陛下岂会为奴婢要嫔御偿命?”

    居澜抑制不住觳觫,“奴必定禀以实情。”姚邯捏紧她的下颚,“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怎样捏造事实诬蔑我的?”居澜抬眸,遽然四目相接,姚邯竟胆寒一霎,“诬蔑您的不是奴,是钱瑜,是马肃和何乔。”姚邯将她踢倒,“放肆!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文媪,她不识抬举,且将她绑去春凳罢。”忽现粗蛮婆子将她拎起,不容她抵抗地绑到狭窄的春凳上,用麻绳严丝合缝地捆住她的手脚。或是脱臼,她痛的泪眼婆娑,“滥动私刑罪重可赐死。姚贵人,您原是春风得意的婕妤,怎地变成落魄的贵人,您可还记得?”脊背落下足力道的漆杖,她吃痛嘶喊出来,“娘子饶命。娘子想要奴呈禀给官家甚么?”姚邯砸一瓷碗,“我要玉碎珠沉。”粗使婆子会意,当即朝她穴位要紧处砸去。血腥从脊背蔓延,竟还是杖毙,她逃避过、躲闪过,而命运渊薮,该死掉的就当死。或有十杖,疼痛遽然停歇。有人将她从春凳拖走,费力往廊庑废弃的屋中送。

    黄门震惊而骇然的禀报给她,“陛下驾临。”朽木不逢春,她落罪应静守空房,他必来意不善。她迎候的脚步镇定而如常,今上直截了当地挑明,“姚氏,交张居澜给朕。”姚邯怔愣一瞬,随即温声回禀,“张女史供职紫宸殿,妾怎堪驱使?官家定是弄错了。”他睥睨她,仿佛端视故弄玄虚的愚者,摆手吩咐钱瑜,“搜查揽翠阁。”皇城司的班直训练有素,很快便翻箱倒柜,破开房屋巨细靡遗地搜查角落。倏忽有班直抱拳慎重禀告,“官家,阁中有血迹,有拖拽的痕迹,臣亦搜到这根发簪。”姚邯打算死不悔改,豁出命去赌博,“妾伤了胳臂,簪子是妾不慎掉落。”

    原不曾御赐,盖因她常日佩戴他便熟识。“钱瑜,即刻赐姚氏鸩酒。”如雷霆灌顶,班直将她噤声,有班直高举臂膀示意,“官家,张女史在廊屋。”他襟袍夹风,见两个粗鄙婆子跪于一侧颤栗,“拖出去杖毙。”她仅凭蜷身抵御着寒冷和疼痛,他颤着手搀她,她嚎痛,他慌忙松手,“居澜。”她凭完整的右臂撑起半身,“我左臂断了,我可能快要死了。”他示意后撤,遂将她拦腰抱起,避过手臂揽她肩膀,一手置膝弯维系平衡。她骤然晕厥亦使得他恐惧,抬煖轿的黄门步履成风,他重叹吩咐钱瑜,“将在值的御医请过来,一并召陈鼎。”

    原做到院判他该颐养天年,然而屡次因张居澜他忙碌不休。他见张居澜惨状忙擦拭潮汗,“微臣先为女官诊脉。”诊后他暂舒一息,今上填补道:“左臂脱臼,脊背重伤。”陈鼎有从医数年的镇定,“臣会接骨,请陛下扶稳女官。”他盥过手试探触在她骨骼各处,她猛一皱眉他立刻会意,使足劲道却不蛮狠。陈鼎献药,“女官未损脏腑,伤药须内服外敷,臣速开几副镇痛的药剂。”他将幔帐撂下,却终究还是将宽衣解带的要差交给医女。

    他衣不解带地看顾了半夜,仍嘱咐献春要寸步不离侍奉在她近前。翌日他赴大庆殿早朝,张居澜嗓音喑哑要清水,献春喜出望外,“你总算醒了!窦初,快去禀给陛下。就在崇政的廊道前等候。”她端水浸湿素娟替她擦拭口唇,“如今还饮不得水,等你伤势略微康复些我搀你起来喝些。”张居澜怔忡的环顾四周,“紫宸殿?是官家救了我?”

    献春不迭颔首,“官家明察,去揽翠阁救下命悬一线的你。他惴惴不安,直守到丑时三刻,才在窄榻草率小歇两刻钟。居澜,身为你同僚,我要劝慰你两句。禁中蜩螗沸羹,谣言沸反盈天。你怎能白担虚名?疼爱与尊荣半点不曾享受,反倒蒙受重重毁谤。我知你有成算,但第一年屡次逢险,悬崖峭壁恍如昨日。你要安分守常,旁人嫉妒。陛下亲厚待你,果真异于寻常女史。旦夕祸福,我等命如蜉蝣。觊觎怎样?贪慕虚荣又怎地?执掌中馈就好?官家滕御就差?还有一事,被官家驱逐的陈媛,她爹爹做了新任知州,统管着青州大小事务。”四壁噤声,献春起身端立侍侧。有黄门为他搭座,他隔着纱幔问:“敷过药可有缓和?”幔帘微动,他会意临榻而坐,“姚氏已然赐死,你安心颐养。”

    她拼着微弱的气息,终于熬红了杏眸,“谢官家救我一命。”腾出为她擦泪的手停滞半空,他将绉绢递给她,“陈鼎开了镇痛的药汤,外服或见效快速。伤病煎熬,你要宽怀。”病患须静养,若耗费精神跟他斡旋反倒害她,他缓慢起身,温和安慰道:“痛了便唤献春。”骤然他手掌钻入温热,原是她骤然拉住他的手。他重新落座,放轻了语调问:“痛的厉害?这镇痛药需过八个时辰。”她气息紊乱,涟涟落泪,他执枕旁的素绢小心翼翼替她擦拭干净,她手指施力愈发严紧,他逐渐意会裹她柔荑在掌心,“居澜?”疼痛引得她蜷起双膝,在床褥不停摩擦,“陛下给奴的恩赐还算数吗?”他怔愣半刻,醒悟后立刻颔首,“作数。”她眯起眸,“得陛下意中,奴立死无憾。”

    他在榻旁绵声柔调的慰藉,将她安抚入寐方挪步去翻阅奏疏。陈鼎照常来送三七金疮药膏,只隔御案都能察觉陈鼎的担忧,“张娘子痛的厉害,可有良方舒缓?”钱瑜敏锐,自然捕捉他字斟句酌中的异常。他决无可能言错,倒是一番脊杖敲醒了张居澜,使得她彻底依傍今上。陈鼎忙警惕小心地作揖,“前几日怕常犯痛,然而镇痛药不可屡服,以免伤及脏腑。臣有一愚蠢伎俩,倘或时刻琢磨脊背有伤,恐伤痛甚。假使不曾顾虑伤势,反倒会分散些痛感。”他摒退陈鼎,执朱笔的手稍顿,连准奏都不似畴昔力透纸背。好容易批奏完毕,她熬到午歇的时辰,他揭开幔帘将她搂起,手揽她杨柳样的腰身,温声唤醒她道:“居澜,服药了。”

    她遽然揉眸,右臂撑榻勉强平衡,他端起药碗盛一匙,她心意糟杂,直截了当反握他掌将一碗痛饮。“容我瞧瞧你的伤势?”昔是帝王与奴婢,他顾念她意欲许配人家,切不能授受不亲。她静默颔首,他将她冗长鬘发笼到胸前,搀她伏倒在膝。他揭开药膏盖子,如观赏宝物般如临深渊。替她宽褪了寝衣,只剩余显露脊背的抱腹。寝衣血迹干涸,想昨日该是何等血肉模糊。她非驰骋疆场的粗糙汉子,该痛断了肝肠。随着药膏的涂抹,她遍身扼制不住的颤栗,融着药狠厉的痛楚喧嚣不已,仿佛邀约她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他将她揽起,意欲支撑她躺好,居澜却霎时扑入他怀抱,“我要疼死了。”原想责备她不提死这等凶字,然而他却鬼使神差地拍她肩膀,“没事了,不疼了。不想就不疼了。”

    当夜她忽起高热,引得陈鼎提心吊胆半宿,开了副驱寒降烧的药汤仍旧惶恐等着回复。梅见端着铜盆向他报喜,“张娘子吉人天相,又得陛下彻夜看顾,高热业已褪去。”

    十日后。她的伤势慢慢痊愈,人亦恢复了精力。该日献春特意为她要了彩绳,她锋芒毕露的展示她在编绳系结领域的天赋异禀,今上见献春早为她掀开幔帘,她在灯火阑珊中安坐,微笑撮弄彩绳穿梭,并将穿牢的彩绳赐给周遭感兴趣的内人。献春机警,预先察觉他的到来,提醒一声内人便侧避开来。他搀她重新落座,“怎地想起编这个?”她倒喜笑颜开,甚至答非所问,“官家瞧我编得好不好?”他愣半晌,忍俊不禁道:“甚好。”

    她将一枚绳结搁置到他掌心,“这是盘长结,寓意绵延不断、长寿百岁。”献春屡以目意,内人快手疾脚的鱼贯而退。今上徐徐缓缓,拨弄她耳畔的鬓发,“旁的寓意呢?”她偏头,搜索枯肠后摊手道:“我不知晓。”他遂捉她的柔荑,“民间亦称盘肠结,前尘往事断肠诗。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以胶投漆中,谁能离别此。寓意长相厮守、如胶似漆、无尽想念。好结,确是好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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