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舟跟着秘书出了办公室，没有找到王冕，但是还是在公司里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看似平静的公司里其实暗地里早已暗流涌动，湖水表面的平静也只不过是做给他们看的假象，无论是沈小姐的假装不知情，还是王冕的掩耳盗铃，都说明了，在这其中暗藏玄机。
只不过这玄机他暂未参透。
局里的人留在林氏继续调查简子骞和叶霖的社会关系，江慕栩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唐子舟都看在眼里，只是两个人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单独相处。他们手里的案子局里加班加点的催，人命关天的大事，唐子舟自然是不敢怠慢，可是这件事又偏偏和周芸芸牵扯上了关系，想起秦局和他说的，关于周芸芸的事，唐子舟心中就已经压了千斤重担，两个案子哪个都让他心力交瘁，偏偏这个时候宋珵美还出事了。
“唐队，你认识今天出车祸的那个人？”江慕栩开车两个人正在朝发现周芸芸的简子骞的房产驶去，这次终于有机会将自己这么久一直想问却没机会问的问题说出口了。
“嗯”唐子舟点了点头，声音也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一份感情一样，从出了车祸到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宋珵美额头上鲜血直流，倒在车里奄奄一息的样子，在工作的时候，他非常想从这样不敬业的状态抽离出来，但是他也是个人啊！他有血有肉，看到自己在乎的人很有可能再也无法醒过来，那种痛苦让他已经没有办法冷静的思考了。
车内片刻的安静，窗外的景色不断倒退，江慕栩没有再问什么，唐子舟也尽量让自己投身工作，两个人来到了之前发现周芸芸的地方，这是简子骞名下在北郊的一处房产，北郊高速是来此处的必经之路，局里查到这个消息后，唐子舟虽然没有带队前来，但是也是让关山越带了几个人先来查看。
但是也好在是关山越带着人的，只有几个信得过的人知道周芸芸的存在，唐子舟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一方面，他身上顶着城郊杀人抛尸案的社会舆论压力，另一方面，他还要向上级尽可能的隐瞒周芸芸的存在，避免过去一些案子的真相被人掩埋，自从步入三十岁后，他才真正感受得到来自各个层面的包容都下降，三十岁而立这句话，是真真切切被他体会到了。
他的肩上有他必须承担的责任，还有他必须为之努力的信仰，人活这一辈子，就该为理想活着。而对于活在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理想主义就是不切实际的花，华而不实，不抵一日三餐，所以一生忙忙碌碌中来，纷纷扰扰中走，大都勘不破人生的意义。
“小江，你上次和老关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发现？”唐子舟在这个六十几平的小公寓里转了一圈，基本上一眼就是全局，一个典型的单身公寓，进门左手边就是卫生间，往里一点有一个沙发，然后就是卧室的床，卧室旁边是一个开放式厨房，屋子里的陈设基本可以说是简陋了，床上只有一个床垫，连一个像样的被褥都没有，唐子舟很难想象周芸芸是在这里呆了一夜后被发现的。
但是，想起他刚刚见到周芸芸的时候，她的精神状态，他又觉得好像这一切又不是很难理解，屋子无人打理，长时间被关押一般被封闭在这里，别说精神有问题的人，就是正常人，都压抑的让人无法喘息。
“唐队，这里有什么问题吗？”江慕栩疑惑道，显然并没有理解到唐子舟心中的压抑是从何而来。
“你没有觉得这屋子不太对吗？”唐子舟又问道，难道江慕栩没有发现吗？这个屋子里别涂涂画画的痕迹有很多，看起来杂乱无需，但却让他感到十分的沮丧和绝望。
“不对？什么不对？”
“这些画。”唐子舟指了指墙上的涂鸦，回头看向江慕栩的时候，却看到江慕栩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情，反倒是有些轻松的，“这些画有什么问题吗？不就是周芸芸发疯时画的吗？”
照江慕栩的说法，好像也不无道理，毕竟这画出现在周芸芸的房间里，外加上周芸芸的精神状态，好像这一切就看起来顺理成章了。
但是着些顺理成章的背后，唐子舟却总觉得有些什么是似曾相识的。
“唐队，你来看！”屋子里安静的针落可闻，江慕栩大呼小叫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考，顺着他的声音，进入他眼帘的是木制床头深浅不一的划痕，那划痕不像是刀刻斧凿，反而更像是动物的指甲抓挠出来的。当然在床头，让人自然而然联想到的是人。
大小不一，深浅不定，这样的划痕虽然多，在昏暗的房间内其实并不显眼，如果不是他们两个人再次返回，可能也不会发现。
唐子舟仔细观察了床头的那些痕迹，看似杂乱，但是却并不像正常抓挠上去的，这些划痕的用力很奇怪，但是唐子舟又一时没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所以也只是将疑点拍照取证带回去慢慢研究。
两个人从周芸芸的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小区楼下有很多小吃店，两个人找了一家小餐馆打算随便对付点，“老板，两碗牛肉面。”江慕栩朝着屋子里喊了一嗓子，老板娘走出来看见两个人先是吃了一惊，“这小伙子长的真俊！”
江慕栩也就刚刚大学毕业，听了这话当着领导的面还是装的非常镇定的，但是上扬的嘴角还是难掩的高兴，唐子舟就不一样的了，三十岁的年纪跟江慕栩站在一起毫无违和感，如果不是差着这么一层上下级关系，他们咋说也能处成兄弟。
“姐姐，打听个事儿呗？”江慕栩姐姐叫的倒是很甜，让唐子舟都忍不住侧目，也好在这个时间不是饭点，店里已经不忙了老板娘干脆就坐下来陪着他们两个人吃饭。
江慕栩拿的是简子骞的照片，老板娘仔细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他，然后摇了摇头，“没见过。”唐子舟看在眼里但是并没有说话，给了江慕栩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问。
“姐姐你再想想。”也是多亏江慕栩在这里，还放的开，不然唐子舟可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不过三十岁有三十岁的方法，唐子舟自然也会有别的方法去问出这件事。
“真没见过。”老板娘还是咬定了没见过简子骞，江慕栩也就没有强求了，又依次拿出叶霖和周芸芸的照片，她的神情也都是和刚刚一样，摇头说不知道，江慕栩也就作罢，没有再继续深究下去。
老板娘见二人吃饭也不方便再多坐，就离开了，唐子舟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唐队，你怎么看？”
“知道点东西，但也不会轻易说的。”唐子舟喝了一口汤，然后离开了座位。
走到后厨，就看到老板娘神色慌张的来回踱步，唐子舟缓缓开口，“姐，借用一下洗手间。”
老板娘抬头看到他眼神中的不安与紧张全都展现出来，唐子舟泰然自若的朝着她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等他出来的时候老板娘紧张地往他的手里塞了张字条，他并没有看，出去叫上江慕栩结账走了。
“唐队，怎么样？”江慕栩知道唐子舟刚刚出去绝对不简单，刚一上车就追着问。
“开车，去人民医院。”唐子舟表情并不轻松，或者说，从这一天的开始就没有半分轻松，神经高度紧绷的时候，唐子舟总是沉默寡言的，没有了往日办公室里的调笑声，也少了外勤里的嘲讽话，这让江慕栩很不习惯。
唐子舟打开手里的纸条，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张空白纸条。
这让他更加不解，一张空白纸条，到底要传达什么呢？又能传达什么呢？他并不认为一个小饭馆的老板娘会懂什么化学试剂，但为了预防万一，他还是用打火机轻轻了了一下那张纸条，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
他就这样盯着那张空白的纸条，纸条上褶皱的痕迹是在他手心里攥出来的，他的脑海里现在还有老板娘刚刚递给他纸条时紧张和不安的神情。
作为一个人民警察，他早有预感这次的事情绝不简单，背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视，他不知道这次要面临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势力，但是从事发到如今，他心中的不安不减反增。
他都是这样的，更何况一个市井小民呢？
可能原本他们只是生活在市井的街巷，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生活中最稀疏平常的日子，但就因为某天看见了什么，发现了什么，就因为今天他和小江走进了她的面馆，她平平常常的生活可能就会被打乱，甚至生命财产都有可能受到威胁，可是她还是递给了他这张纸条。
即便现在他还没有什么发现，但是，那一刻眼泪突然就刹不住车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让人不能直言，让人小心谨慎？那个女人如果真的是知情人，又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站出来？突然他就想起了现在躺在医院里的宋珵美。
某些一直被他刻意压制的情感和疑惑，在这一刻突然有了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