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月色微弱，那人隐没在夜色中，亚麻色眸子愈发灰了。
耳边传来脚步声，那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大医师！？”
奥奈苏平静的眸子微微张开，应声似的转首凝向闯进红林深处的两人。
他的视线很快落在一脸愤怒的伯纳德的身后,月影遮住人影脸上。
“人族，你还活着？”
奥奈苏扯开嘴，露出讽刺的笑意，雪族果然是被眷顾的种族，当他一开始看见人类那一瞬间，他起了杀意。
当他下了杀人类的命令后，那一瞬间，眼中浮现出从未见过的画面。
那是关于一个女人从废墟里钻出来的画面，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未知的预兆。
同时，也知道这种怪物杀不死……就像他在某一个方面，似乎透过在月影下那张染红的脸，看到另一个自己。
他很清楚这一点，正因如此，他留不得雾雪活下去。
倘若，区区一个毒草味真能杀死雾雪，他也不会在这里等着雾雪来。
唯一的念头，有一丝疯狂，但这也是他此时唯一的心愿——让雾雪将成为下一个他。
他心口发热，深刻体会到杀戮也并非快活，唯有创造才是乐趣。
但创造出相似的疯子，对于他来说，显然还是很难的。
不过，他很幸运，因为在未健全世界观之下，他只需要推动一把，漫天的雪花就能将雾雪压垮。
雾雪走出月下树影，露出一张被血水染红的脸。
月光洒落在树梢上，树叶落下一片阴影，即便是被阴影掩去半张脸，他也不会忘记她的脸。
雾雪侧着脸，月光落在眼睫上，落下一片阴暗，“看来，你在等我。”
她看向站在林子中间的奥奈苏，四周的树林似乎是此处特意留出的空地。
她斜着眼，看过去：“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奥奈苏嗤笑，“生命流逝？不，那是最简单不过的恐惧，不过，没人不怕死亡。”
雾雪食指竖起，摇了摇：“错了。”
她则一脸无药可救，说道：“或许，想想就能知道。”
奥奈苏沉思，不惧死亡的生物怎么可能没有，人类的话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我最怕的是，未知。”
雾雪轻笑，指了指他身后的位置，只一眨眼见，她眼前飞过一具身体。
地面轰然坍塌，裂开大洞。
小鹿女未收回的拳头，皱起眉道：“我还没碰到他。”
雾雪翻开地面上的那具身体，只见少了一颗头颅，只有化成白骨的身躯。
她支起下巴，这具白骨很新鲜，上面留下的残渣还有水分，就像是没处理感觉的排骨。
“他怎么回事？”伯纳德惊慌道。
雾雪抬起一根白骨，扔过去：“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关于骨头的风俗？”
伯纳德用力摇头，低着头说道：“雪族只有在祭祀的时候，会翻出祖先的头颅，参与祭祀的人，会戴上头骨在祭坛上祈福，但那都是处理干净的头骨。”
“我族戴头骨的人，基本上除了老一辈会坚持习俗之外，现在部落里几乎都不兴戴头骨。”
雾雪将肩胛骨拎起来，看着上面沾着漆黑的血肉，透过白骨看向伯纳德，眸子冰凉：“之前，你看到了我戴上头骨，可是你没有将这个习俗说出来，为什么？”
伯纳德脸色有些慌，眼神闪躲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那时一直在想着要如何报仇，根本没有注意到头骨的问题。”
雾雪将骨头放在地上，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指尖敲了敲骨头，哒哒哒作响。
她随口一问的习俗，让伯纳德的行为变得奇怪，整件事情看上去，就像是事发突然的烟花，绚丽让人猝不及防。
为什么，会变成没有头颅一具白骨？
“说谎。”小鹿女拧着眉，拦住伯纳德向后退的举动。
伯纳德脸色紧张，看向摸着骨头的人类，她朝他摆起手：“让我来猜猜看？”
“如果说错了，就当我没说过，反之对了，那请你去死。”
不等伯纳德开口，雾雪拨开地面上的腐烂红叶，指尖触碰到尖锐的硬物，数不清的骨头叠成一堆，影藏在腐烂的树叶之下。
“藏在红林的雨神，喂它食物都是这些白骨吧？”
她捏着一块骨头，上面沾满了苔藓，显然被腐烂的红叶掩埋已久，岁月更迭，在此度过了暗无天日的死后生活。
雨神寄生的树木之下，也有森森白骨，引诱她们进来的人，不正恰好就是喂食它的伯纳德吗？
也许，在她们进来之前，早就已经有人被害。
这里一片宽敞的空地，显然是屠宰场。
之所以走到这边来，根本不是所谓的复仇或是拯救，引人入局的不过是利用同理心，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请求帮助。
“所谓的雪族，只不过是脚下这片白骨，那些移动的人也只是引人进来的道具，至于那些求助寻找孩子说的那些，大概是你安排好的剧本。”
雾雪支起下巴，将手中的骨头举起来，对着月照着，透过光线，看到上面的斑点。
雨神爱吃腐尸，身体内也因常年吃腐烂的尸体变成剧毒，吐出来的骨头会沾染消散不了的毒素，在白骨上留下痕迹。
她眯眼，笑着道：“我们进来的时候，这场大戏早就安排好了，可惜，在大医师那局倒塌戏里，没能如愿，又再次安排了下一场戏，从拯救转为复仇。”
将手里的骨头摇了摇，雾雪到现在也没看到头骨，还没想到具体的原因，但愿能炸出一些东西。
伯纳德默不作声，低下头说道：“你脚下那些不是，他们都是死在这里的原居民。”
小鹿女挑眉，看向人类那边，就见雾雪默默将骨头丢了。
小鹿女对人类的期待过高，决定出手不管什么推理戏台，先将伯纳德制服。
未料，伯纳德抬起头，朝雾雪奔去：“我没想到，你能发现这么多事情，你要是没发现，起码还死得很幸福。”
雾雪眼角一抽，疾步朝小鹿女身后闪躲：“我只是个身体孱弱的人类。”
小鹿女挡住一击偷袭，白皙的手臂响起砰的一声，似乎金属撞击，但她的手臂并没有留下一处伤害。
小鹿女眉间一紧，双手交叉挡住身前的冲击，瞥了眼身后人类，语气有气无力道：“……我竟然有种不想和你说话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