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带什么话?”
沈鸣月从口袋里掏出张写满字的纸张,她早将一切准备好。
老劳接过纸张,浑浊的右眼巴着纸上的字看了很久。
沈鸣月还举着枪,另一只手将自己镶着蓝宝石的耳环摘了下来。
“小姐,我不识字啊——”老劳苦恼地皱起脸,抬头忽见宝石明耀的华光。
“不识字?”沈鸣月作势要收回耳环。
“识字识字识字!小姐!我学过字的!”
老劳连忙抢声急切道。
他像一只屎壳郎遇见巨大的粪便般,注视着那对蓝宝石耳环,嘴里生出饥饿的津液。
“记熟这些,用你的方式去告诉亚伯亚。”
沈鸣月将耳环朝老劳递了递。
老劳就要去接,兀地停下动作奸笑一声,问沈鸣月:“小姐,您这些话里可搭着一条人命啊。还是布朗贝克伯爵的贵人命。这是不是不够啊。”
他嘴里念着不够,将耳环塞进手心后紧紧攥着,一点儿光影都不露。
沈鸣月淡淡乜他:“剩下的二十枚金币,波利斯先生。您知道该怎么得到它们。”
“当然当然。”老劳把纸揣进怀里,弓着腰走出沈鸣月的公寓。
“小姐,等着您的好消息吧。”
他最后说。
沈鸣月静静看着大门关合。
转身。
尤多拉有些惊恐地看着她,对老劳的卑躬屈膝感到不可置信。
“尤多拉,你还想和我住在一起吗?”
沈鸣月抱起尤多拉,将她重新放到椅子上。
从厨房走出将倒好的牛奶递给尤多拉,沈鸣月抚了抚尤多拉的脸颊。
“小姐”尤多拉双手扒着玻璃杯,她根本不敢看向沈鸣月的眼睛。
脑子里那根可组织语言的神经像坏死一样。
她现在除了会唤沈鸣月外,什么欺骗和乞怜的话都说不出来。
“嗯?”沈鸣月垂头看她,在小姑娘脸上只能看见不安惶恐的情绪。
留下尤多拉除了诱独眼老劳来外,她想的是另一件案子也许也可以借用一下这个残疾可怜的姑娘。
“您是要杀了那个叫布朗贝克伯爵的人吗?”
尤多拉将沈鸣月和老劳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懂得够多了。
老劳动不动对他们这些孩子进行生命威胁,尤多拉对杀意的感知极其敏锐。
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位小姐能是轻飘飘说着杀人的坏人。
尤多拉悄悄看了眼沈鸣月。
沈鸣月嘴角噙着柔和的笑意望着她,整张脸简直在散发着圣光。
她倒是时常听乞丐窝里的一个小男孩整日念叨着耶稣天神什么的。
这简直像独眼老劳主动给她吃饱饭一样可怕。
可恶至极了。
像天使一样的小姐竟然好像在策划一起谋杀案。
“亲爱的,你会帮我吗?”
沈鸣月抵着尤多拉的额头,低垂眼皮摸着小多拉下巴。
尤多拉洋娃娃一样的眼睛眨了眨,抿了抿唇。
“为您效劳,小姐。”
尤多拉感觉自己被割裂开,有一种奇怪的情感左右着她。
她模模糊糊地从沈鸣月的甜言蜜语里窥见一点真相。
那真相可不是施舍别的乞丐一餐面包那样带着圣光。
“小姐,为您效劳。”她再次道。
她的声音在静谧的公寓里是如此清晰,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这句话一起,鼓动如雷,在她耳边不断跳跃重复。
“谢谢你多拉,没有你我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呢。”
沈鸣月轻拍了下尤多拉的脸,含笑起身。
尤多拉便觉得那奇怪的情感逐渐汹涌澎湃起来,她不再感觉自己被割裂。
她享受着沈鸣月对她的需要。
施舍给别的乞丐面包,她想,不如帮小姐完成一起谋杀案。
沈鸣月果然在家连着呆了好几天。
在一个雾霾并不严重的一个早晨,独眼老劳带着奸诈的得意敲了敲沈鸣月的门。
沈鸣月闭目将书搭在自己脸上。
尤多拉拖着那双沉重的假腿,艰难地给老劳打开了门。
假腿做工精细,用钢和黄铜制成,膝关节有可活动的弹簧。
尤多拉才装好这双假腿,还在适应阶段。
沈鸣月会给她创造尽可能多的锻炼假腿的机会。
开门当然也属机会之一。
“哈,我亲爱的多拉。下午好我的甜心。看来心善的小姐给你安排上了一件好东西。奥——你的腿可真漂亮!”
尤多拉没理会,又拖着沉重的机械腿走到沈鸣月的椅后。
老劳跟着走过来。
他依然穿着肮脏,干瘪的皮肤今日却带着油光。
他看见沈鸣月脸上盖着书,左右窥探了会儿,在开口的前一秒听到沈鸣月出声。
“事情做好了?”
她的声音像清晨的薄雾一样飘忽清冷。
老劳一愣,接着点头笑起来:“警官小姐,您明天去警局,准能接到一桩大案子。”
沈鸣月将脸上的书拿下来,沉静地问老劳:“说一下经过。”
她顺手从一侧桌布下摸出两枚金币丢给老劳。
老劳手忙脚乱地接住,把金币往自己缺牙的嘴里咬了咬,感受到金币坚硬的质地,他更笑得眉不见眼。
“那天,我到贝克车厂门口乞讨——”
沈鸣月的那张纸,老劳在当天晚上就已经背好大概。
他自然最了解怎么让一个穷人相信陌生人。
老劳一般让手下的小孩们去乞讨,在销毁掉纸张的第二天,他换上破烂的衣服,给自己的脸抹上灰尘。
——来到贝克车厂乞讨。
车厂里都是贫苦的工人,有经验的乞丐不会到这儿自讨没趣。
老劳的出现有些突兀,又与热浪滚滚、工人不断穿梭忙碌的车厂和谐得很。
老劳没急着去打听亚伯亚是谁,他绕着车厂蹲了一圈。
将车厂的大概地形给搞清楚后就回去了。
第三天他已经知道了亚伯亚的相貌,但他还是没有去找。
他在亚伯工作的地方不远处坐下,有时觉得自己露馅了便可怜虚弱地跟人要钱。
钱没得到,可他等到了亚伯下班路过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