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红漆高墙的寺庙外，有一棵年份不小的桃花树，树上开着不少粉白骨朵儿，一朵一朵的蕴满生机。
底下坐着个乌发齐肩的小男孩，头顶用红丝带绑起两个小丸子头，小巧又可爱，只是一张小脸干巴巴的，低头木然地盯着地面。
虽然人比之前小了不少，但沅雾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她家美人师兄。
那眉眼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羡慕，遭人嫉妒。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里正是那假河神，设下一处针对师兄的幻境。
而自己就是那个误闯进来的大冤种。
看师兄这个模样，这应该是他小时候的回忆，也是她未曾参与过的一段时光。
而且她发现，这里的人似乎都看不见自己。
沅雾抬脚走过去，与小姬渊并肩而坐。
果不其然，向来极其敏锐的师兄，似有所感。
他往她的方向转过了头，唇角弯起，那笑容颇有几分长大后的神韵。
沅雾被萌的不行，没忍住伸出手戳了戳男孩的额头。
手指透过他的脸，触碰到的只是一团空气。
不知为何，小男孩嘴角的弧度反而越发扩大，一双眼睛弯成小月牙，可爱极了。
沅雾只能做西子捧心状，表示血槽已空。
讲真，师兄小时候好乖啊。
好想使劲rua他。
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从这幻境中出去。
只是，她对这破解之法毫无头绪。
看来，暂且只能先跟着师兄，之后再做打算。
沅雾静下心，仔细端详起师兄的穿着打扮，顿时惊讶又心酸。
袖口破了几个洞，露出的手臂上有不少道纵横交错的青紫伤痕。
灰旧的裤脚下摆，有一截脚踝露了出来，至于鞋子，沅雾甚至可以瞧见几根细白的脚趾。
这给街头的小乞丐见了，都要分几块铜板给他。
“阿季，你怎么跑这来了，娘亲找了你许久。”
沅雾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一个穿着素净白裙，头簪桃枝的女人，她像只轻盈的小鸟儿般从寺庙里跑出来，然后抱住了师兄。
师兄的娘亲？
是了，女人有着和师兄同样令人艳羡的绝美容颜。
可她脸上却带着一丝怪异的天真，沅雾甚至觉得她不像是一位母亲。
她也从未听师兄提起过任何关于父母的事情。
“啪！”
陷入思考的沅雾被吓得一颤，转头再看，师兄脸上多了一道红痕。
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像个只会笑的假娃娃。
而动手的女人，此时眼里涌出了珍珠般的泪水。
她声泪俱下地控诉着男孩的无情。
“阿季，你为何不听娘亲的话，你也要同你爹一样，离开娘亲吗？”
女人哭的很凄美，还是琼瑶阿姨最钟爱的那种哭法。
沅雾自认是个实打实的颜控。
面对美人垂泪，她应该是心疼的。
但现在，她只想甩这女人两巴掌。
有病就吃药，欺负她家师兄是几个意思。
然后沅雾确实动手了，只可惜，无论是挥过去的手还是踹过去的脚，总会穿过女人的身体。
最终打了个寂寞。
沅雾有些气馁。
师兄成为反派，必定和他这个脑子有病还虐童的母亲脱不开关系。
愣神之际，她突然看见师兄从地上捡了朵桃花，然后朝自己扔了过来。
那桃花穿过她的身体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沅雾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的一声也跟着断了。
师兄他……他好像能看见她。
周围的空气扭曲一瞬。
一转眼的功夫，沅雾便发现幻境中的场景变了。
她现在似乎在一处小佛堂里。
佛堂中央的那尊金身佛像前，有一道小小的身影笔直跪在地上。
是师兄。
门外，传来他母亲的声音，“阿季，不听话的小孩子可是要受罚的，你在这里乖乖跪两晚，娘就把你放出来。”
沅雾握紧拳头又松开。
调整好表情后，她跑过去坐在他旁边，抬手碰了碰男孩的小脸蛋，“喂，你能看见我吗？”
没有人回答。
沅雾也不泄气。
她知道师兄能看见她，现在就是单纯不想搭理自己。
“小阿季，我知道你能看见我的存在，方才你还朝我扔了桃花，我全都看见了。”
小男孩垂下头，身形未变，不知道到底听见还是没听见。
沅雾没管这些，还是自顾自地说：“小阿季，我本来不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但有一句话必须告诉你，你娘不是个好母亲。”
“我知晓你爹也不靠谱，但你也不要太伤心啊，这世上，有些人注定不配做父母。”
“可我们，从来都是为自己而活啊。”
“你这么聪明伶俐，以后一定会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说完这些，沅雾一抬眼便发现，一双水晶葡萄般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我可以吗？”
嘶哑又生硬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出，像是许久没开口说过话。
沅雾又是心疼又是喜悦的。
既心疼师兄有一对没良心的父母。
又喜悦于他愿意开口同她交流。
她伸出手虚虚牵住他的手。
“当然可以。”
“等你长大了，你就会遇到一个嘴硬心软的师尊，一个明艳善良的师姐，还会遇到一个真心实意对你好的貌美小师妹。”
小姬渊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似乎多了些细碎光亮。
沅雾偷偷松了口气。
害，往自己脸上贴金，还怪不好意思的。
好在鸡汤文学，还是有点用。
再接再厉，沅雾继续熬汤。
“当然，你还会遇到一个同你心意相通的人，你们会结成永远陪伴彼此的道侣，之后还会拥有属于你们的孩子。”
师兄轻微地点了点头，倏尔又问：“那个人是你吗？”
“啊...啊？”
沅雾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忙摆手，“咳咳咳...不是。”
小男孩脸上闪过肉眼可见的失落，抬起手似乎想帮她顺口气。
但想到这只是无用功，就放下了。
他问：“你不能永远陪着我吗？”
那小可怜样，让沅雾心都揪了起来。
但她确实不能许下“永远”两字。
所以纵然美色当头，沅雾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末了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可以帮你找人啊，我很有经验的。”
跪着的人没说话。
见人身形都矮了几分，沅雾打算开口再解释两句。
她随意一瞥，却看见师兄身后，冒出来一条？
一条毛茸茸的白尾巴？
沅雾倒吸一口气，师兄居然还会露出尾巴。
我靠，这谁能忍住不去摸一把？
“小阿季啊，你这尾巴看起来还挺不错的哈，毛可真厚实。”
小姬渊：？？？
这人没有露出害怕，或是厌恶的神情，反而一脸狂热之色。
他心尖不可抑制地冒出点点愉悦，转过头偷偷将尾巴抬高了一点。
沅雾真是想上手摸一摸。
但现在的她，差不多就是个出窍的灵魂体。
这尾巴，她是只能看不能摸。
沅雾嘴巴一扁，好想流泪。
小姬渊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娘亲从不会哭，也不准他哭，他不知道该如何哄人啊。
憋了半天，最后干巴巴安慰道：“哎，你...你别哭啊。”
“我...我以后给你摸就是了。”
沅雾面上一喜，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姬渊。
“此话当真？”
“如果我们有机会再见面的话，你愿意给我摸一摸你的尾巴？”
小姬渊点点头，“当真。”
哦耶，棒呆了。
沅雾一个激动，就朝人扑了过去。
谁知道，这一次不再是与空气相拥，而是实打实抱住了。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