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世子去了蒙城没多久，对西凉皇室的秘闻倒是了如指掌。只是，你深夜前来，就是为了跟本王说这些吗？”慕无尘做出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实则，他的心中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浪子回头，需要心意的改变。但是想挽回名声，可不是短期内能够做到的。
可是，文浩却立竿见影的展现出了非凡的实力。
文状元，武勇将，还探听到了如此机密的事情。
这些，常人用一辈子都未必能够完成的事情，他却只用了一年的时间。
慕无尘自认资质过人，但是他在一年之内，也绝对不会有如此成就。
横空出世的英才，不仅要有上苍赐予的天赋异禀，还要有朝夕不倦的努力。
文浩的今天，也离不开多年不为人知的努力。
如果，他不是对安梦璃一见倾心，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京城的浅水里，还养着一条大鱼？
长了两副面孔的人，也自然生了七十二个心眼儿。
同样是披着伪装的外衣，文浩，比慕浩川更为可怕。
慕无尘的手指越收越紧，与世无争的文家，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了。
也是，能历经几个君王而屹立不倒，盛宠犹在的世家，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他星眸微凉，淡然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高手对决，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文浩，发现了这样重大的秘密，却采取了隐晦的形式告知。
说明，他和文家，至少是不准备与宁王府为敌的。
自己，先稳住阵脚。
文浩细长如狐的眼睛闪动着慧黠的笑意，他微微颔首：不错，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
能有这份镇定的，也就只有慕无尘了。
怎么，他以为自己不慌，慌的就是别人了？
哈哈哈，既然如此，自己的热脸就别贴人家的冷屁股了。
文浩哂然一笑：“既然宁王对此事不感兴趣，你就当我今儿没来，也什么都没说。”
他来得突然，走得决绝，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贺兰子规虽然对宁王满心的忌惮，但是凭那个人的能力，对慕无尘还构不成威胁。
至多是，慕无尘得不到自己应有的权利。
不过，这对宁王殿下来说，好像也没有什么损失。
其实如果换了自己，更愿意用武力解决这个问题。
有些东西，如果是用不光彩的手段得来的，即便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也拿不安稳。
“嗖！”
慕无尘手里的茶盏飞了出去，目标——文浩的后心。
“砰！”文浩一挥手。
上好的骨瓷杯子在空中炸裂，洁白的碎片如同落英缤纷，散落了一地。
“这就是宁王留客的手段？”文浩一声嗤笑，停住了脚步。
身子，却依然背对着慕无尘。
你怎么不把书房直接烧了呢？
跟我来拍桌子吓唬猫这一套，不管用的。
慕无尘抚了抚眉心，再不能让文浩进他的书房了。
暴殄天物这方面，文浩绝对是把好手儿。
在自己家里，他都是崽卖爷田不心疼的，还能指望着这家伙儿对自己的宝贝手下留情？
“坐下，本王也有一件事情跟你说。”慕无尘声音里透着无法忤逆的威严。
文浩没有为人臣子的自觉，但是他得有上位者的气势。
文浩一挑眉，缓缓的转了过来：“哦？事关我文家的兴衰荣辱吗？”
否则，他没兴趣儿听。
慕无尘一皱眉，文浩被养得如此骄纵，他父皇也是功不可没的。
宁王冷笑一声，那倒也不是一个全无心肝的人。
每做了一件于心有愧的错事之后，就会在其他方面竭力做出弥补。
就比如，母妃用健康换来了十几年的恩宠。
就比如，他用每个月的生死劫换取的风光。
想来，午夜梦回的时候，父皇也是冷汗淋漓，难以安眠的吧？
一边作恶，一边忏悔，他有一天是真正快乐的吗？
这样纠结的人生，到底是什么造成的呢？
他没有回答文浩的问题，只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本王的母妃为何只生养了我一个吗？”
“贤贵妃当年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子，再与子嗣无缘了。”文浩心下有些狐疑，还是说出了世人皆知的缘由。
慕无尘抿了抿唇，眼神儿和声音一道冷了下来。
“我母妃的补药里有不能坐胎的药材。”
他的出生，是一个意外。
文浩心头一颤，喉头动了几动，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皇宫里的恩宠，当不得真啊！
忽然，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声音里有着不可抑制的颤抖：“你是说，你是说……”
他愤怒、惊惧，甚至有了杀人的冲动。
慕无尘面色如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任凭文浩的面色由平和转为狰狞。
“呵，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们文家低调隐忍，就会无灾无难。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不学无术，没有进取心，就能保文家平安。可是，我们文家在，即便是一只病猫，他也会畏之如虎。”
文浩冷笑起来，俊脸寸寸苍白起来。
原来，只要一个人心存猜疑，你怎么做，都是没用的。
功高盖主，为人忌惮。
百无一用，也就活该成为弃子了。
世间万物，最凉薄的不过人心。
皇上的偏爱，令他有恃无恐。
可是，一旦他真成了彻头彻尾的混蛋，皇上就有了足够对文家下手的理由。
最好的下场，就是踢出权利的中心，远离朝堂。
最坏的，就是文家会慢慢消失。
“难怪他待我视如己出，只是，我姑姑做错了什么？”文浩眼眶红了起来。
母凭子贵，没有孩子的女人，在后宅和后宫，不管曾经如何荣耀加身，最后，都是孤苦无依的。
“错在她生在了文家，错在她入主六宫。”慕无尘心里也是闷闷的。
九五之尊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够悲哀的了。
一切似乎都在父皇的掌控中，可是最终一切又偏离了方向。
操纵别人的人生，他的人生，最后也一定是无法自控的。
满目繁华之下，是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