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拦路求证
两人接着聊了许多话题。奇珍异宝、医道遁甲、兵法国策,无一不谈。
二者家世对等,眼界相通,自然聊得畅快。不像陆郁风跟君成空相处的时候,两个人都是豺狼虎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到底还是到了告别的时候。
他们确实是好友没错,但是总归已经成年,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随便睡在一处。况且太子已为人夫,又是吃过生子药的,司马如卿于情于理都不能留下过夜。
陆郁风本来想让封语送送他。如卿却说:“这里是方天阁,任何人都不能在此动武。再说,我对这里熟悉得很,哪里用得着你们相送。”
“更深露重,让封语帮你提着灯笼吧。”
“一个灯笼罢了,我还是提得动的。”
“那好,”陆郁风劝不动他,只得转身挑了一件素日喜欢的大氅给他套在里面,又说,“山上风大,穿我的衣服回去。我这里多的是,不用特地叫人送回来。”
太子的东西都是极好的,随手将自己的衣物相送也就只有司马如卿有这待遇了。
如卿明白他的心意,因此不再推辞,重新戴好兜帽便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厢房。封语把他送到白愁院外,目送他消失在视野尽头才回转东厢。
……
夜里确实风大。
天域没有四季,只分地区。极寒的地方永远是极寒,炎热的地区永远都是炎热。这和大荒那种四季有序的世界大为不同。
方天阁位于群山之上,主峰高逾三千丈,大有凌绝之势。故而寒风瑟瑟,终年小雪不断。
司马如卿平时很少回到阁内,一般都是待在丹青斋或者跟随师父外出云游。不过他毕竟是剑圣的儿子,虽然剑阁不是世袭制,但是大家也都称他一生“公子”或是“少东家”,这里始终都是他的家。
他所住的院子距离白愁院其实不远,这条路他走过很多遍。
然而逆风赶路并不容易。如卿走走停停,手指冻得生疼,不得不吹口热气捂上一捂:“呼~幸好有小风的衣服,啊秋!”
忽然,前方传来一道幽幽的叹息:“你走得比蜗牛还慢,什么时候才能到家?不如本君送送你吧。”
“谁!”
如卿赶紧打起精神,将手里的灯笼提高一些,瞪着眼睛四处查看。然后他就看见不远处的山崖边站着一个黑发黑衣的高大男子。
那人负手而立,肩胛极为挺阔,腰背笔直如松。他好像不怕冷似的,任由风雪吹拂全身。雪花落在他的身上竟不融化,只从他的肩头轻轻滑走,并不沾染水迹。
这么冷的地方,那人却只穿了一袭单薄的常服。
司马如卿医者仁心,又仗着这里是方天阁境内,大起胆子走过去。离得近了,他才发现这人面容极为英俊,不是阁中旧人。
“你是来这里观审的宾客吗?”如卿抖抖帽子上的积雪,关心道,“山上清寒,夜里更是风紧雪骤。你该多穿一些,以免冻坏身体。”
“小医仙真是心善。”男人夸赞他,只是语气并不像是感谢。
司马如卿很有医学天赋,小小年纪就被冠以“小医仙”的名号,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大家都说,他会是继公孙鸷之后的又一位绝世神医。
如卿也知道外人对他的评价,对此并不骄傲,只当是打趣而已。眼下听到对方也这么称呼他,总觉得有些阴阳怪气,一时有点发愣。
尔后皱眉道:“在下当不起那三个字。医道浩瀚,学无止境。我在家师面前仍然稚嫩得宛如孩童,更加不敢与师父相提并论。”
男人略微低着脑袋俯视他,凉凉说道:“司马公子过谦了。本君曾听阿爹亲口所述,你在医道方面已经有了他当年的气候。”
“你阿爹?”司马如卿闻言一惊,连退数步,“你……你是凤族少主,君成空?!”
——公孙鸷是凤族的凰夫,膝下只有一个儿子,此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君成空见他终于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也就不再跟他绕圈子,向他缓缓逼近。
两人身量差距极大,在君成空面前,司马如卿就像一只落入鹰爪的小鸡崽。后者只得一退再退,直到后背撞上山壁,双方才停下脚步,维持着一段相当近的距离。
如卿提着灯笼的手微微颤抖着,胸膛剧烈起伏,睫毛也因为紧张而不停扇合。
君成空夜视能力极佳,一眼就看见他斗篷下面露出来一段红色衣料——那是太子的衣服。深更半夜,这家伙进了他老婆的房间,在里面待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回去的时候还穿着那人的衣服……
有趣!
真是该死的有趣啊。
“你跟陆郁风做了什么,这么晚才回去,不怕一个不小心跌落山涧吗?”君成空探着脑袋,脖子略微勾着,整个人都显得异常阴沉。
司马如卿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误会了,急忙解释:“我跟小风只是朋友,绝对没有逾礼之举!他……他胎象有些不稳,不想让人知晓,所以我才趁夜前去探望,帮他针炙安胎。一个时辰也就扎扎针、说说话罢了。”
“那你的针囊呢?医箱呢?”
“呃……”
“你没有法力,所有东西都得常备,出诊之前总要带着诊具吧?”
“那是……太子那里已经备下了,我这边自然轻省些。”如卿喉头滚动,干笑着解释道。
君成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在审视他整个人。片刻之后,语气阴森地说道:“告诉我,陆郁风真的怀孕了,还是你做的手脚?你该清楚,你师父是我亲爹,我想知道真相其实并不困难。”
如卿眨眨眼,心里寻思着师父前几日突然说有急事需要闭关,想必凤族少主也是找不到他爹才来逼问自己。也就是说,现在只有他能断定小风是否有孕,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嗯!小风确实有喜了,你应该开心才对呀。你们凤凰一族血统强悍,一经受|孕便有体征。普通医者或许会有误诊,而我却是师父亲手教导,怎么会诊错呢。”
“你的意思是,那是本君的血脉?”
“当然啦!小风是什么人品,怎么可能轻易让人近身。你这个人,做了别人丈夫怎么还疑神疑鬼,连这种事情都要怀疑。”
最后这一段可不是演戏,司马如卿是真的为陆郁风感到不值。他只知道自己的好友委身下嫁给了师父的傻儿子,猜测陆郁风婚后肯定受了很多委屈。瞧瞧君某人的态度,哪里有点做丈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