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石和贺秦玉一起从车上下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学校。
作为惯会欺负平民学霸的大反派，商石在格里尔可谓臭名昭著，尽管昨日有人猜测他和贺秦玉的关系是正向的，但这到底是少数，更多的人想的是贺秦玉倒霉地撞枪口上。
所以他们俩从同一辆车下来，商石习以为常地接受路过同学的注目礼，贺秦玉则很不适应地错开大家的目光，视线跟在地面。
“抬首，挺胸。”商石说。
贺秦玉稍稍抬起头，便收到边上同学惊讶的神色，他们的窃窃私语好像随着视觉一起更清晰地传进耳朵里了。贺秦玉觉得脖颈有千斤重，仿佛挂了铅袋似的，压得他喘不过气。下意识地再次低头，他的视线比刚才变得还更低了。
“啧。”商石脚步顿住，微微侧身向贺秦玉，两条眉毛很不耐烦地拧在了一起，“要我说第二遍？”
贺秦玉像做错事的小孩，头倒是抬了，但距离“昂首挺胸”还有巨大的差距。
贺秦玉小声说：“商少，明天我自己来吧。”不过是走半小时路而已，他初中也是这么过来的的。
说实话，今早贺秦玉都做好出门商石还在睡的准备了，结果醒来一开门，外边响着嗡嗡的振动声。当他路过浴室，商石嘴里叼着电动牙刷半耷拉着眼从镜子反射看到贺秦玉，什么也没说就继续干自己的事了。
而商石起这么早的后果，贺秦玉更是想都没想过——昨天还性格暴躁无视学校纪律的大少爷带着起床气对他好一通骂，今天居然二话不说跟他一起上学了！
商石诡异的反应让贺秦玉找不到解释，如果可以迷信，他甚至会认为商石中邪了才这么干。
“哈，你想违约？”商石高挑眉毛，“虽然没有签合同，但一万买你一个月私人时间不少了吧？——还是你嫌少？”
商石的声音没有遮掩，大剌剌地传遍周围同学的耳朵里。围观的学生爆发出几声惊呼，窃窃私语不再窃窃私语，几乎变得明晃晃地来，好像不在意两个当事人听见似的。
贺秦玉被激得一怒，这会儿倒觉得商石有羞辱他的意思了——不过这念头才起了一秒，又被他迟疑地按了回去：谁家阔少会掰回自己生物钟，亲自起个大早，就为了和人一起到学校然后羞辱那人——直接让小跟班散发消息不就得了吗？
“没有。”贺秦玉摇摇头说，捉摸不定商石到底什么想法了。
商石赫然语气一变，呵斥道：“没有就给我抬头！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我买的是个人不是缩头乌龟！”
少年的嗓音中气十足，传荡过整个广场，一时盖过那些八卦同学的声音，音波撞击在广场后的建筑，又悠悠播散回来，回音在广场遥遥传响。
商石刻意加重了“买”字，意在不把贺秦玉当人，而是当“商品”买卖的意思。
在商石眼里，不当人是很严重的分界线了——当把一个人划出人类的界限，意味着那“人”不再具有人格，而是一个普通的生物、或是可以随意丢弃的物件。
他做过的任务世界中不乏这样的例子，将人赋予奴隶的称号，便可以随意打杀；给予他们“肉食”的名称，则真像集市上囚禁笼子的动物，等着被宰送上餐桌。
商石厌恶每一个天赋异禀却自甘平庸乃至堕落的主角，那些人每一个都让他想到过去未曾反抗的自己。
只可惜预想中的效果没有出现。
且不说贺秦玉对商石的印象早有转变，贺秦玉本身没有商石丰富的经历，正值青少年也还未见过太多人性黒暗。他像大多数这个年纪的普通孩子一样，没有听出商石内在的意思，只把他当气急败坏的一句话。
是以听商石一说完，贺秦玉的想法在“商少性子恶劣”和“商少口是心非”之间徘徊片刻，直觉选择了后者。
——虽然很别扭，但还是为了自己好。
这个想法在贺秦玉脑子形成，怪异的暖流冲开脖颈沉重的桎梏，贺秦玉看向商石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这回不会再别扭了吧”，第二反应是惊讶直视这么容易。
而商石显而易见地皱了眉，嗤他一声，转身走了，连一句话都没给他留。
贺秦玉以为早晨的插曲便这么过了，直到今天大课间，他又在班级门口见到商石的两个跟班。
俩跟班脸色一个赛一个的臭，贺秦玉内心叹气，不知商石又找他做什么，身体已经自觉地朝他们走去。
然而被带到地点，贺秦玉愣了愣，没见到商石的影子。
跟班一号推了一下他，恶狠狠地问：“你是怎么勾搭上商少的！”
“要钱不要脸！”跟班二号啐了他一口
所以是这两个跟班找自己？
贺秦玉反应过来，转而问：“你们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这才两天而已，商少居然和你一起来学校！”跟班二号没控制住音量，把下一句话吼了个破音，“商少都没和我们一起来过！！！”
“是啊！！！”跟班一号同样愤怒。
贺秦玉：……
这是什么诡异的找茬理由。
当贺秦玉从跟班俩话语确认他们真的只是因为商石和他一起上学这件事来找他的时候，贺秦玉沉默了，实诚地回道：“具体你们不是都知道吗，商少让我去他私人公寓住，今早他起了个大早，我们就一起来了。”
天才知道商石怎么突发奇想早起到校呢。
“不可能！！你昨天都和商少睡了！！！”跟班二号再次破音，显然他听到的谣传走的某颜色方向。
贺秦玉无语到愤怒：“住一间也算睡的话，那你和你舍友睡多少次了！”
俩跟班一脸不信，吵吵囔囔说贺秦玉绝对做了不堪的事，事态大有升级为动手的意思。
就在跟班一号摁住贺秦玉上半身，跟班二号拿着一壶水来到贺秦玉旁边，贺秦玉打算用商石昨天教的方法给跟班一号某隐/私部位一脚的时候。
“叮咚”。
商石看了眼碍事发出了声音的手机，把它塞回裤子口袋，恢复双手环胸、背倚墙壁的姿势，面对愣住的三人散漫带几分惊讶地问：“打啊，不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