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张硕躲避开林婕注视的目光，低下头，一只手摇晃着酒杯，“人心本就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了解自己都很难，更别说是其他人！”
“但我的直觉你应该不是凶手！”沉默了一会，张硕再次迎上林婕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肯定了她。
“直觉靠谱吗？会不会骗人？”
张硕斜眼瞥了林婕，“你这话的意思，真是你下的毒了？”
“下毒的是郑晴自己！”
“她疯了！”张硕惊叫起来。
“能陷害我蓄谋杀人，自己仅是遭点罪，不会对身体产生永久性伤害，何乐而不为呢？牛奶是我带给郑晴的，能接触到牛奶的除了她就是我，我是凶手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百口莫辩。”
“郑晴中毒那次，我曾经让她帮我拿过行李包，我想她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把药放到我这里的。”
“郑晴就不怕药量超标，真把自己给‘毒’死了？”张硕耸了耸肩，对林婕的推测并不太相信信，怎么听她都是想给自己打掩护。
“肖童是药物研究员，用量的多少，造成多少伤害，我想郑晴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也许是他发现了郑晴和你老公的丑事，下毒的是郑晴的男朋友呢？”
“不可能，郑晴是喝了我买的牛奶中毒的，肖童根本没机会接触到。”
“郑晴是个细心的人，那次到她家里，发现她家里乱糟糟的，垃圾都没扔，墙角都脏到长了蜘蛛网，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她这人并不邋遢，家里不至于会乱到如此。我怀疑郑晴并不常住在那房子里，没想到她搬到了我家楼下，同居人居然是我老公唐辉。”
“我真是蠢透了，他们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婚外情，我一点都没发觉！”林婕苦笑着，这个污点，她始终都无法释怀。
“你并不蠢，只是对你老公的品格盲目信任。栽过一次，还不是涨了不少教训，不会一错再错了？”张硕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婕一眼。
林婕在桌下紧握住双手，整个身子都像在发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始终都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我希望是我猜错了。”
张硕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突然咧开嘴一笑，说：“为什么不敢相信？人的心就是很难预料，你根本无法预测身边的到底是人还是鬼？！没有永恒爱，却始终有永恒的利益。”
“就连你也是这样？”林婕一会儿抱住肩膀一会又放下，希望能掩饰住她内心的焦虑不安。
“当然，你不该信任我，我怕你会后悔，后悔相信了一个不该相信的人。”
“我这人很少后悔，即便是错了，也不会后悔。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张硕的身子一颤，眼泪像是决堤般争先涌入眼眶，他吸了一下鼻子，极力控制眼里就要落下的泪。
林婕的这话句话，如此耳熟，曾几何时，他无数次对自己说过。每走一步都犹如行走在刀尖之上，但每一步过后，他都告诉自己不后悔。
“你还记得王静第一次中毒时的事吗？”林婕莫名地问了一句。
“当然记得！”
“我记得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张硕抬眼瞥了林婕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摆弄手中酒瓶子，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是啊！”
“那次是王静第一次出事！”林婕继续说，“我一口咬定郑晴有问题，因为她说谎!”
“出事的那天，我看见了郑晴和王静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见过面，可郑晴却说不认识她。”
“所有的警察都不相信我，觉得我是给自己找借口辩护，我还说郑晴和王静想杀我，你们还把我当成疯子。当时，只有你，无条件地信任我说的是真的。”
“时间那么短，没有条件调查到被害人的关系网，我又说些匪夷所思的事，你为什么会相信我是无辜的？”
面对林婕的质问，张硕真不想回答，可她咄咄逼人的样子，让他不得不回答，“没什么，直觉上你不会是凶手。”
“你当警察这么多年，破案靠得都是直觉吗？”
“你不要无理取闹，我对待工作从不马虎。”张硕突然吼了起来，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林婕的一句话触到了张硕的软肋，这么多年，他拼命工作，牺牲掉许多的个人时间去查案破案，贬低他什么都可以，唯有工作，说他不认真负责，是绝对不能够忍受的。
“是吗？知法犯法就是你对待工作的态度吗？我的第二次遇害你早就知道了吧？”林婕毫不示弱，一句话点明了她一定要找张硕说清楚的初衷。
良久的沉默后，张硕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他冷静地转头问情绪激动的林婕，“你怀疑我是凶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第二次遇害时，我正和同事在隔壁房间审问郑晴，凶手怎么可能是我？”
“是啊，不用亲自动手，却是你纵容凶手犯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第二次掐死我的人，是早藏在大衣柜里的肖童。”
“肖童毒死王静之后，和郑晴交代了实情，就没机会逃出会展中心，他随便找了个房间藏了起来。我真倒霉，就在那间房间被你们审问。”
“也许，那间房间也是你特意安排的吧？你早就知道肖童藏在哪里？！你知道我会死盯着郑晴不放。肖童最在乎的就是郑晴，他不会让一个能威胁到郑晴的人存在。”
“你支走女警同事，再来和我说你也可以进入循环，拉近我对你的信任。随后把我一个人留在房间，等待着肖童出来解决我，对不对？”
“啪啪啪！”张硕对着林婕鼓起掌来，他随后又对她竖起大拇指，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林婕，你的想象力实在是太丰富了，我为什么要给肖童制造机会除掉你？”
“因为最想杀掉我的人是你！”
“张硕，第一次遇害时，我在天台上看见三个人，一个是郑晴，一个是王静，还有一个男人，他背对着我，没有回过头。”
“我曾和你说过，因为父亲的影响，我对细节的东西很敏感，我第一次见到你，已经觉得眼熟，可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
“后来你说自己也能进入循环，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就无条件地相信你，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你一次次地热心帮我查案子，并误导我，在天台上想杀掉我的男人一定是我老公唐辉。我迷惑过，开始不相信自己判断。但庆幸还能保留一点点理智，我确信在天台上看见的男人一定不会是唐辉，我们共同生活这么多年，我不会连唐辉的背影都分辨不出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的案子这么关心，也许是警察的天性，直到我发现你故意隐瞒了一些事。”
“那天在餐厅，我求你帮忙查王静的背景，你打了几个电话，告诉我情况。后来来了一群流氓闹事，你出去阻拦，把电话落在桌上，我偷偷地看了你的通话记录。”
“通讯记录最晚的是昨天的，你的电话根本没有拨出去。王静的背景其实你早就查到了，你本就知道王静和郑晴的关系，却故意瞒着我。直到我看出她们很像，可能是亲戚关系时，你才肯向我吐露一点点。”
“你是警察，应该比我更有便利条件调查，可你却主观地让我把焦点放在唐辉的婚外情上，一直误导我，凶手就是唐辉。”
“因为我怀疑你老公？你就怀疑我是凶手？你有什么证据？”张硕的呼吸变得急促，可他还是死咬着不肯承认林婕说的是事实。
“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只是凭着你一直相信的直觉。”
“张硕，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很孝顺，对弱者充满了同情心。那次我帮李阿姨挡了一刀，你就开始心软了。”
“这次循环你故意躲着我，我就什么都明白了。你接近我，是为了摆脱嫌疑，躲着我，是开始犹豫还要不要杀掉我？”
“我猜的对不对？张硕，在我的印象里，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又是一阵沉默，随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气声。
“那天站在天台上的人，原来你早就看出是我了？”
“真的是你？！！！”
“林婕，你真的很幸运！为什么死都死掉了，还要进入循环，给你这么多机会看穿我！”
凶手真的是张硕，她只是在试探，敏感到有些多疑，没想到却真成了事实。
林婕觉得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很想嚎叫，却震惊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为什么？”
恨不得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问出，这短短的时间，林婕被信任的人背叛怕了。她真的信任过张硕，没料到，他接近她，原来是另有目的。
张硕把剩下的洋酒一饮而尽，眼睛像是一只红眼兔子似的转过头来：“五年前我就计划着要杀掉你！但我没你想象得那么神通广大，很多事，我同你一样，都是第一次经历。”